“程霧！”
賀臨川沒有去網吧抓程霧，他嫌棄的跑回出租屋去換褲子。
地上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痕迹，可賀臨川心裡還是膈應得要死！
可回去才發現，他把行李箱放在程霧房間，他出來之後就沒有進去的鑰匙了！而且他自己房間的鑰匙都在程霧房間裡面！
于是程霧回到出租屋，上到三樓時，看見一個頹廢的賀臨川，正面對着程霧房門靠着，額頭頂着房門，雙手插兜，像是哪兒不知名的混混。
聽見程霧的動靜，賀臨川幽幽的轉過頭來，黝黑的眸子似乎帶着紅光，視線黏膩的掃過程霧全身，把程霧看得渾身抖了兩下。
在賀臨川撲過來時，程霧立刻轉頭往樓下跑，步子才邁開，就被賀臨川大手提住衣領，像抓貓一般把程霧往上提。
“等一下，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那地方很髒的！”
賀臨川拉緊掙紮的程霧，微微用力把手往上擡起兩分，程霧本來就比賀臨川矮很多，這下不得不用腳尖立在地上，才能勉強維持平衡。
“所以還真有人往那裡吐痰！？”
“沒有！”
“你小子！”賀臨川提着程霧到門口，“開門！”
程霧眼疾手快從兜裡掏出鑰匙，明明兩個人的身影把鑰匙口遮得嚴嚴實實，他卻一下就對準入口，把門擰開。
賀臨川感覺褲子貼在皮肉上說不出的難受，把程霧扔到床上，打開行李箱找了條運動褲，就在程霧面前換起來。
程霧被丢在床上，本來身子就不是很穩，賀臨川又使上了幾成的力，他面朝下摔進了被子，鼻子被磕了個實在的。
鼻頭發酸，似乎已經紅了。程霧捂着鼻子爬起來，把滑到頭頂的書包拉下，随手放在床頭櫃上，挪動屁股坐在椅子上。
沒脫外褲不要坐床。
鼻子好受些，程霧看了一眼賀臨川，他換褲子就正面站着對着程霧，腿上肌肉線條流暢，程霧覺得比任朝雨給自己看得男模雜志還健壯。
從大腿往上，程霧默默的把頭移開，心裡有些寒噤，很恐怖，Alpha都這樣嗎？
程霧背着賀臨川，瘋狂找東西轉移注意力，突然發現賀臨川的行李箱約有二十八寸，裡面有個像春卷一樣裹起來的布，還有一個很大的金屬箱，兩個東西就占了行李箱的一半。
“眼睛放哪兒呢？”賀臨川聲音傳來，程霧顫了一下，不敢直視賀臨川，讪讪道：“沒看什麼。”
“你這是什麼樣子，又不是不讓你看。”牛仔褲被賀臨川扔在衛生間的盆裡，他走到程霧身邊，坐在床上，伸手把那卷布拿起來。
賀臨川把布打開，程霧才知道這是一個可以卷起來的折疊鋼琴。
白色的鋼琴鍵已經發灰，整個琴鍵上面卻沒有很多劃痕，可見賀臨川保護得很好。
“你會彈鋼琴嗎？”程霧出租屋樓上夫妻家的小孩也會去上鋼琴課，她媽媽讓程霧幫忙送一下孩子去興趣班時，程霧見過那種落地式鋼琴。
很大，很亮，不過她家小孩彈琴時的聲音很沉悶，程霧不是很喜歡。
“其實這是黑白巧克力塊。”
“怎麼可能……”
賀臨川輕笑一聲，“這是我媽給我的留的，想不想聽？”
程霧看着賀臨川躍躍欲試的眼睛，微微點頭，“嗯。”
賀臨川起身離開床，用手指輕輕的拉開鋼琴上面的幾個扣子，拖着琴身，慢慢把鋼琴展開，鋪平在程霧的床上。
整個鋼琴差點就能占滿程霧的床，賀臨川轉頭看了眼程霧，“好好聽，兩百字聽後感。”
“啊？哦。”程霧站起來把椅子讓給賀臨川，重新整頓态度，聚精會神的站直身體。賀臨川很滿意他這模樣。
賀臨川手指長且有力，程霧能聽見每個琴聲實實在在落在耳邊，沒有鄰居家孩子那種沉悶，是程霧在小登河聽見水流撞擊在石頭上的清靈，也像程霧出租屋外面雀鳥鳴啼。
琴聲沒有響很久，因為樓上鄰居罵起來了。
賀臨川瞄了一眼手機，已然是晚上十一點，臉一紅，心虛的停下來。
樓上罵得起勁，程霧突然道：“很好聽。”
“怎麼好聽？”
程霧眼睛往右轉，思考一番，“琴聲悠揚，仿佛從天際傳來，琴調輕柔，仿佛棉花掃過面龐。每一個音符都如山間的泉水叮鈴……”
“文昭昭的，給我好好說話。”賀臨川無語的打斷程霧還要繼續說的架勢，小心的把琴收起來。
程霧看着他的動作，賀臨川面無表情，程霧還以為他因為自己的話生氣了，揉搓着手指，抿嘴不知道說什麼。
賀臨川把琴收好，拿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筆敲在程霧頭上，嘴角微微上揚，“想不出來就别想了。”
程霧縮了縮脖子，看着賀臨川收拾鋼琴的動作，突然開口，“我覺得像水的聲音。”
“嗯？什麼水？”
“所有的水都是這種聲音。”
賀臨川轉過身面對程霧，靠在牆上，把筆在指尖轉動，挑眉問程霧：“還有呢？”
程霧摳摳手指，又摳摳臉蛋，憋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來。
“不知道了。”
“算了，算你過關，去洗漱睡覺。”
程霧見賀臨川動身去衛生間，他拉着賀臨川衣角，“你不回去你的房間嗎？”
賀臨川輕輕打開程霧的手，一點臉也不要，“再晾幾天。”
衛生間傳來水聲，顯然賀臨川已經學會了怎麼使用水龍頭。
程霧把書包拿過來，用手拍了拍書包上的灰塵，然後又俯身把涼席拿出來鋪在地上，坐在地上拉過椅子，把試卷放在凳子上看起來。
燈有些發黃，落在白色的試卷上，加重了時間的痕迹。
樓上罵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除了平時寫字的聲音，現在卻多了衛生間的洗漱聲。
“你幹什麼？現在還寫作業？”賀臨川出來時，就看見程霧坐在地上，寫字都沒脫，手肘靠在椅子上，拿着根黑筆寫字。
“我今天的試卷還沒寫完。”
賀臨川走過去，一手把程霧的試卷抽起來，一眼過去全是白的，他呵了一聲，“放學在網吧幹活，作業留到大晚上來寫嗎？”
“你先還給我，我在網吧已經把其他作業寫完了，就差這個了。”程霧站起身要搶試卷，賀臨川擡手就把試卷舉在頭頂。
燈光穿過薄薄的卷子，印了些字在賀臨川臉上，程霧還在拼命跳起來夠試卷，卻連他手腕都碰不到。
“拿去寫吧，年級第一。”
賀臨川把試卷扔到椅子上，然後把自己的行李箱翻過去，讓它倒在地上，讓程霧在上面寫試卷。
“不寫就别寫了。”這話定住了還要在椅子上寫的程霧，然後程霧就老實的坐在行李箱之前。
程霧作答得很快，一些試題在心裡默數了幾遍，就直接寫出了答案。
用的草稿紙都是簡單運算一番就得出答案，看得賀臨川驚訝一番。
突然有白色的燈照在筆尖，蓋過了微黃的燈光，程霧發現賀臨川拿自己的手機給程霧照亮。
“你先睡吧。”
“快寫。”
“哦。”
賀臨川聲音裡有不耐煩，程霧沉默的把注意力移到試卷上。
“你不寫作業嗎？”程霧覺得氣氛很奇怪，開口打破了沉默。
“不寫了？”賀臨川撓撓腦袋，打了個哈欠。
“還有一些。”
“你用嘴寫作業？”
程霧又沉默下去，手上加快速度。
再看手機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了，程霧在最後一題花了很多時間。
蹲坐在它身邊的賀臨川把腦袋埋在膝蓋上,手肘靠在行李箱上，給他照明。
“睡了吧。”程霧輕聲提醒賀臨川。
賀臨川疲倦的擡起頭，臉上被膝蓋印出紅痕，眼神迷離的站起來把程霧拎到床上，然後關掉手機和房間的燈，扯過床上唯一的枕頭躺在涼席上閉眼睡去。
“我睡涼席吧。”
“别吵。”
程霧雙手放在小腹上，眼睛盯着天花闆。他已經這樣看了幾百個日夜，天花闆上有多少縫隙，哪塊皮是新掉下來的，哪個縫隙是新裂開的，程霧一清二楚。
枕頭不在，程霧的視線微微往上了一點，瞧見了除了那片區域之外的牆面，也有許多裂縫，也掉了許多牆皮，可程霧還沒來得及像平時一般觀察，就閉上眼沉沉墜入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