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房子應該能賣點錢……

程霧不知覺抓緊賬單，醫生歎口氣，又說道：“我建議是回家治療，老人年齡也高了，即使接受醫院後續治療也有很大的概率醒不來……”

“大概要花多少錢？”

“供氧，床位，藥物零零總總加起來最少二十萬，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孩子，這不是病，她隻是老了。”

“我知道了，開單子吧。”

醫生頓了片刻，還想說什麼，程霧卻已經奪門而出，他隻能大喊道：“要家屬簽名！”

程霧沒有回房間，拎着書包走進了醫院的樓梯間。

樓梯間很黑，很涼快。可那涼風卻不是輕撫肌膚，而是刺透心髒。

程霧走在階梯上，打開手機。額頭上的汗水落在手機屏幕上，被他随意的擦開。

她奶奶能披着濕透的被子闖進大火中，解開程霧腳上的鎖鍊，程霧也能讓她在醫院病床上接受治療。

他在微信搜索界面打入一串号碼，他記憶力一向很好，看了一眼賀臨川照片後面的符号後，就深深刻進腦子裡。

意外的，申請迅速就通過。

程霧思考一番：您好，我是程霧。

對面：你好，我是賀總的秘書，你這麼久終于加我了。賀總很關心你和公子的情況呢。

程霧：賀臨川說他其實想會A城，但是我想問一下賀叔叔，能不能換一個條件，我想借一點錢。

這番話很冒昧，因為程霧知道陳堪的官司已經接近尾聲，可已經想不到這麼多了，賀玉山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能一手拿出二十萬的人。

對面卻一絲猶豫都沒有：不用這樣，賀總很關心D城的動向，D城那場車禍很嚴重，請把卡号發過來吧。

程霧立刻向對方發過去自己的卡号。

很快，手機信息就彈出，二十萬，不多不好，打在了程霧銀行卡裡面。

随着銀行彈窗出來的，還有對方告誡的一番話：程霧小朋友，賀總為賀公子準備了明年一月的出國培訓，希望這筆錢能解決你的麻煩，再見。

談話被單方面結束，手機沒電了，自動息屏，黑色方塊上反射出程霧蒼白的臉，像是樓梯間隐藏的厲鬼。

這還是程霧第一次，這麼快的得到一筆錢。上一筆還是他參加學校作文比賽的五百元，那篇文章程霧修修改改花了大半個月。

程霧扯開嘴角，笑了一聲。

可他的眼睛沒動，整張臉上，隻有嘴邊翹起一抹詭異的幅度，在醫院這種地方，顯得詭異至極，要是随便來個人，都能被他吓回家。

耳邊還有微微的耳鳴，從進醫院開始，就一直萦繞在耳邊。

程霧擡頭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起身去了醫生辦公室。

剛剛好像要他簽字來着……

他推開門時，醫生不在。現在醫院太忙了，可能去幫忙去了。

于是程霧又轉身回病房。

奶奶挂着氧氣和輸液管。一個氧氣罩就遮住了大半張臉，在昏暗的病房裡散發出死氣，程霧想打開大燈，但又怕驚擾到床上的人。

他隻把把病房的燈再開一顆，程霧走過去叫任媽媽回家休息一下，這裡他來守着。

“不用，明天你要上課，你先去休息吧。”任媽媽說着又要流淚。

程霧扯了些紙巾，安慰道：“沒事的，我已經跟老師請假了，您明天不是要上班嗎？這裡麻煩您了，先回去吧。”

任媽媽還想固執的搖頭。

“之後麻煩您的地方多了，何必客氣。”

程霧現在已經脫離了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臉上是任媽媽熟悉的笑容，安心到想下意識依靠。

“好。”任媽媽站起來，又有些猶豫問道：“小霧，這個，手術錢是多少啊？我家還有一點閑錢……”

“醫保下來還在我家的承受範圍之内，阿姨不要擔心，也謝謝阿姨一番好意了。”程霧把書包放在椅子上，語氣随意但不失好感。

任媽媽拍着胸脯，長舒一口氣：“那就好，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明天我幫你們帶早餐。”

程霧笑得誠懇：“謝謝阿姨。”

任媽媽邊起身邊囔道：“有什麼謝的……”

不過在她出去之際，程霧突然回頭，提醒道：“請先不要告訴任朝雨。”

程霧沒有笑時，嘴巴天生就會往下垂，加上那雙眉眼，和笑着時天翻地覆，明明是坐着的，卻當時感覺是被俯視。

現在這模樣讓任媽媽想到小時候的程霧，那會兒其實她并不喜歡程霧，因為那張像是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盯着别人，很奇怪，不像是小孩該有的神情，可長大之後那種情況又消失了。

突然程霧笑了一下，任媽媽回過神，趕緊回道：“好，先不讓他擔心，你也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轉身後，她嘀咕，傻了吧，明明程霧這麼懂事善良一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