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媽媽離開後，程霧又面無表情的轉過身，看向奶奶。

夏天，即使是晚上，氣溫也不低。

程霧擡起頭，望向窗外，車禍似乎還沒處理完，紅□□在窗外交錯閃爍。

可他覺得紅□□交叉混在一起的時候，有些異常的怪異，所以成為低下頭去，不再望出去。

就像醫生說的一樣，奶奶好像真的老了。程霧和奶奶相處的時間很多，他都沒發現奶奶什麼時候這麼瘦了。

頭發沒有一絲黑色，一縷紮起來，隻有小小的一卷。

程霧還記得，爸把自己扣在雞圈就進屋喝酒了。那天很奇怪，連媽媽都可以上桌喝酒。

但可能就像奶奶說的一樣，家裡風水不好，隻有把程霧松開，讓程霧在家裡行走才能壓住家裡的風水。

明明之前都答應解開鎖鍊，為什麼要再扣上呢，好像是奶奶去集市了，爸爸媽媽要喝酒吃肉，不想讓程霧看見。

那要是沒有把程霧鎖起來，是不是那天房子就不會起火。

程霧面色沉下去，那還是鎖着吧，不然也出不來，也不能逃離被鎖在雞圈的生活。

突然，他有些想吐。

從下午到晚上，程霧記起自己好像都沒吃飯，很難受，胃酸在肚子裡翻滾，就快到喉嚨了。

程霧把拿過在床頭充電的手機，轉身下了樓，電梯太擠了，他選擇走樓梯。

從六樓下去，并不累。

可當程霧轉到四樓的時候，他迎面撞上了喘着粗氣，滿頭大汗的賀臨川。

他沒想到賀臨川會出現在這裡，停下動作愣了一下。

賀臨川卻是長歎了一聲，跑上來直接把程霧圈在懷裡。

對方身上的汗水隔着兩件薄薄的短袖，貼在程霧的肚子上，說不出的膩歪。

賀臨川手緊緊的扣住懷中人，把頭埋在程霧的頸環，胸口劇烈起伏。

他呼出的，帶着炙熱的，充滿賀臨川氣息的氣體打在程霧身上，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程霧下意識去推賀臨川，卻被對方抱得更緊。

“靠，你知道老子找了你多久嗎？老子從一樓開始轉圈，轉上四樓，累死我了！”

程霧想問他怎麼找到這裡的，可腰間不斷收緊的胳膊讓他有些難受。

賀臨川比他大太多了，寬肩把程霧擁進去時，在身後都看不見程霧，對方抱自己就像抱娃娃一樣，這種壓倒式的感覺，程霧有點慌亂，臉都紅了。

“你先放開我……”

賀臨川哼笑一聲，然後更加用力，像是要把程霧揉進身體裡，“松開你？你知道找了多久，有多累嗎？現在松開，太不值了。”

突然，程霧腰上被惡意的掐了一下，激得程霧全身顫抖，掙紮得更用力了。

“剛剛怎麼不叫我一起走，要我自己來找。自己一個人瘋了一樣跑出去，像隻老鼠一樣轉身就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說話！”

說完，他還不懷好意的又掐了一下。

程霧面紅耳赤，拼命用腳撐在地上，把自己往後推，想脫開賀臨川強勢的懷抱。

在賀臨川掐完之後，程霧閉眼大喊：“我知道了！你先放開我！”

“知道了？我看你什麼都不知道！”

賀臨川直接把程霧整個人提起來，抱着就往樓梯口走，托着程霧屁股的手用力拍了一下，帶着些許懲罰的意味。

“賀臨川你幹什麼！？”程霧手被圈着，困在兩邊不能動，離開地面，心裡不安極了，繃着身子在賀臨川懷裡扭動，加上那意義不明的巴掌，程霧都要腦袋要冒煙了。

賀臨川在程霧耳邊倒吸一口涼氣，程霧在他身上扭得太過火了。

他咬着牙，把程霧抵在樓梯間角落，讓自己堵完程霧的路，才勉強把他放下來。

從這具不斷發熱氣的身體上下來，程霧剛剛蒼白的臉都正常了下去，隻能瞪着眼前人，用手肘抵開兩人的距離。

而借着亮光，賀臨川臉紅得像蘋果，他低着頭看着程霧掙紮，隐隐發笑。

“好了，不要犟了。”賀臨川雙手抓住程霧兩隻手，放在二人中間。

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沒有因為手的阻擋而分開，依然能試到對方的呼吸。

賀臨川道：“回答問題，剛剛為什麼不叫上我一起走？”

程霧壓住逃離的念頭，低着頭回答：“我……”

雙手把握在一個掌心中，賀臨川另外一隻手擡起程霧的腦袋。

賀臨川的力氣不容置疑，程霧被迫和對方對視，那眼神都快把程霧骨子看穿了。

手指在下巴悄悄摩挲一下，賀臨川又把手放下去。

這個姿勢賀臨川隻要低頭一點，就可以親上去，不過程霧慢慢把頭往牆上靠了些。

賀臨川也沒有計較，隻是沉聲提醒道：“說話要看着對方眼睛。”

程霧抿了一下唇，沒有看賀臨川的眼睛，他把視線聚焦到對方的眉心：“我太着急了，對不起。”

說話時，能看見程霧的薄唇抿動，賀臨川一改沉着的臉，笑着放開程霧的手。

“下不為例。”

“你能不能先離我遠一點……”

這個距離超過程霧正常社交了，甚至能說比學校裡熱戀的情侶都還要近。

“你個壞蛋，我聽說城裡出車禍了，你知道我有着急嗎？打車路上因為車禍堵得要死，我一路跑過來，都快給我累成狗了，我這麼擔心你，你現在要我離你遠點，真沒良心！”

賀臨川埋怨的迅速說完一大串，說得情真意切，字字誅心，好似程霧負了自己什麼。

話落，手還不老實的還要去掐程霧的腰，掐上瘾似的。

程霧打開賀臨川摸上來的手，“你回出租屋就好，不用來這邊的，很麻煩。”

“好啊，那我回出租屋了，從今以後你再想見我都沒門！”賀臨川雖然放出狠話，身體倒是一點沒動。

見不到人，怎麼可以，那二十萬還新鮮的躺在程霧的銀行卡裡，賀玉山助理說的明年一月的出國培訓，他時間不多了。

程霧擡手拉住賀臨川的手，眼睛看着對方的眸子，語氣誠懇到了祈求，“你别走。”

眸子似乎出了水般望向自己，那水霧裡是藏不住的挽留之情，賀臨川興奮得想摟上去。

“不走，不走，你讓我不走我就不走。”賀臨川又傻笑着拉起程霧的手，下一步隻差把臉放上去了。

平時的程霧要不就是笑，要不就是呆，這副表情，可是難得。

賀臨川真後悔沒把手機掏出來，把剛剛那場面錄下來好好觀摩。

可他還是記得過來的正事。

“好了，不許犟嘴了。跟賀臨川說說發生什麼了，怎麼這麼難過？”

程霧緊記說話要看着對方的眼睛，擡着頭道：“我奶奶從樓上摔下來了，我有點慌張，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賀臨川拉着程霧往自己身邊靠，悄悄拽了一下，卻拉不動，隻能自己往人家面前鑽。

“咱奶奶怎麼樣？”

“沒有摔到什麼，就是要住院一久。”

程霧的注意力都放在看着賀臨川眼睛上，都沒注意到賀臨川稱呼的變化。

“我知道了。那剛才下來準備幹什麼？”

“去吃飯。”

“還沒吃飯！？”

程霧都沒回答，賀臨川就拉着人往樓下走，“所以你之前去網吧工作都是沒吃飯的？”

程霧現在哪裡還敢不回答賀臨川的話，對方稍微有一點不高興，程霧就感覺手機裡的錢就要長翅膀飛掉了。

車禍到現在已經過了許久，醫院已經過了最忙的時候，該手術的紅燈還未熄滅，救不活的也都通知家屬拉走。

明明還是吵鬧，卻透露着一片死寂。

賀臨川哪兒還在意這些，剛剛程霧眼淚汪汪的一句你别走，在他這裡相當于表白了，耳朵都燒得通紅。

再加上程霧還沒吃飯，腳底下步伐控制不住的放大，轉頭看見程霧跟得有些吃力，又在心裡扇了自己一巴掌，放低速度來。

“我們去哪兒？”

眼前的背影是營養師日夜的食譜供出來的，比絕大多數程霧這個年紀的少年還要寬厚。

走在程霧之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吃什麼？”

賀臨川都沒理程霧這個傻問題，簡直就像是沒話找話般。

“随便。”程霧本來想買個飯團就上樓的，但是他莫名的不想讓賀臨川見到自己奶奶。

賀臨川和二十萬，兩個一樣價值的東西，奶奶見一個就夠了。

面前人卻是哼笑，“我們D城的特産叫随便嗎？”

程霧頓了一瞬，“吃飯吧。”

他們出了醫院以後，程霧選了一家人很多的蒼蠅飯館。

“人挺多的，看來味道不錯，在這兒等我一下。”

賀臨川說完，放開程霧的手，往後走進了條美食街。

程霧望了一眼賀臨川離開的方向，又把頭收回來。

蒼蠅飯館确實很多人，程霧之前大概有五桌人在排隊，價錢應該也說得過去。

程霧在原地站着大概等了五分鐘，街上的風吹得他很舒服，舒服得有點困了。

身後炙熱的空氣貼上了，賀臨川從後側遞給程霧個塑料口袋，“拿着，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有賣關東煮的，吃一點墊一下肚子，這兒看着會等很久。”

程霧雙手接過，擡起頭看着對方眼睛，“謝謝你。”

賀臨川心情不錯，笑盈盈道：“記得挺牢。”

店外大多數人是坐着的，一圈一圈，都在熱火朝天聊天，大概率話題都是剛剛的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