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桂蘭看見不能扭脖子的賀臨川時,捧着肚子笑了好大一聲,連帶着班裡的其他人跟着嘲笑,“不是手疼嗎?幾天回來怎麼轉移陣地了?”
“落枕了……”
徐桂蘭站在講台上,賀臨川還需要偏過身子才能直視她,像隻僵屍。今早敷的熱毛巾沒什麼作用,脖子以上依舊高位截肢。
“賀臨川,下次穿校服來。人家都是上面是校服,下面是自己褲子,你還挺獨特,反其道而行嗎?”
其他人就坐在賀臨川旁邊坐着沒說話。
“徐老師,怎麼我們沒穿校服你就罰掃地啊,别區别對待啊!”
是前面的犟嘉平懶散地靠在座子上,笑意淺淺,半開玩笑的喊。高中生一點就着,一帶就起,立馬有人跟着接嘴,“是啊,徐老師好偏心啊。”
“你們很壞啊,既然提醒我了,賀臨川你今天加入他們掃地裡面。”
說完,徐桂蘭咳了一聲,拉回班裡人的注意力,開始授課。
是語文課,程霧把編程書放在語文書下面偷看,說是偷看,其實也過多掩藏,徐桂蘭不管他。
這個角度,窗外的陽光剛好能落在程霧頭上,給他頭發中間灑下一道金色的麥穗,陽光有些晃眼,程霧不舒服的揉了下眼睛,刺出來的淚花把幾根睫毛連在一起。
賀臨川下意識地用手想把程霧的睫毛分開,卻被身邊人驚愕的躲開。
“你都不心疼我,我可是被罰掃地了。”
賀臨川伸手把窗簾拉上,委屈地以兩人聽見的音量控訴。
窗簾在蔣嘉平和賀臨川之間,賀臨川拉窗簾的動作有些大,蔣家平那邊的窗簾被拉過來,陽光瞬間把前面覆蓋。
“喲,太子爺不要這麼霸道嘛。”蔣嘉平皮笑肉不笑,扯回自己那邊的窗簾。
程霧愣了愣,太子爺,大約是蔣嘉平那幫男的給賀臨川取的外号,但張楊帆心高氣傲,被賀臨川揍了也不可能喊賀臨川太子爺。
這個外号,大概率是班裡人傳的。
賀臨川倒是沒在意,或許是輕視蔣嘉平若有若無的挑釁,也或許是單純想要程霧的回答,他輕輕戳戳程霧,“怎麼不理我?”
“我幫你一起掃。”程霧回答。
“還是你心疼我,我脖子快疼死了,睡覺都趴不下去,隻能幹坐着。”
“其實你可以聽課。”
“别說這種掃興的話。”賀臨川伸手把程霧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握在手裡,笑嘻嘻道:“這樣就不無聊了。”
程霧打量一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最後一排已經接近教室後面的牆壁,他們牽得很隐秘,靠着桌子打掩護。
賀臨川終于不再折騰,老老實實地坐着聽課,腦子裡面卻沒進什麼東西,進入了賢者時态。
講台上徐桂蘭賣力演講,程霧第一次在教室裡做這種事,一時間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語文書上。
突然蔣嘉平的筆掉在地上,他趴下去撿筆,程霧渾身一震,連忙扯出賀臨川摩挲的手。
他心虛的望向蔣嘉平,對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把筆放在手上自己轉,眼神沒分給後面任意一個人。
程霧心裡暗自舒一口氣,微微轉頭,就對上賀臨川嗔怪的眼神。
他不由自主的張張口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化作行動上,程霧把手放進賀臨川手心,另一隻手摁着四指,蓋在自己手上,讓賀臨川重新拉住自己。
這還不錯,賀臨川滿意的收緊四指。
身邊卻是突然傳來一張紙條,從橫格本上撕下來的一張小角,粗略折起來,被程霧推過來擺在賀臨川桌面上。
賀臨川單手打開。一行秀氣的字體寫着:學校是大雅之地。
句号很潦草,像個半圓,賀臨川控制不住的笑了一聲,把紙條折起來放在包裡,然後在自己語文書上撕下紙條,寫了什麼,傳給程霧。
“收到!”
程霧看着紙條,明顯是用左手寫的,磕磕絆絆,醜得像蛆。
他把紙條夾進書裡,手被賀臨川拉起來放進隻裝了賀臨川一個空書包的桌箱裡,這樣不論是從上面還是下面,都看不見他們十指相交的手。
下午放學之後,程霧剛拿起掃把,就被賀臨川奪過去,“是要你真的掃,放着我來。”
“更快一點。”
“能有多快。”賀臨川拿着掃帚開始掃地,動作卻是生疏至極,不像是在掃地,而是在地上練書法。
“班長,有人找你。”
程霧往門口看,是任朝雨,他點頭謝謝傳話的同學,走到門口。
任朝雨警惕地掃了一眼裡面掃地的賀臨川,對方沒注意到程霧離開,任朝雨趁這個機會拉着程霧往外面走廊上走。
正是放學,走廊很擠,程霧被任朝雨強行推着往前走,差點撞到其他同學。
“找我什麼事?”
“沒事不能找你嗎!?一整天賀臨川都不要臉地貼着你,我都沒找到機會叫你!”
任朝雨拉着程霧走到走廊末尾樓梯間旁邊的小陽台,其他同學都去吃飯或者回家,所以陽台上才沒人,平時這裡都是背書聊天的地方。
“下次找我喊一聲就好,不用看賀臨川在不在。”
“不要!那小子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帶着刀子!你知道嗎!反正我不喜歡他,你不許在我面前提賀臨川三個字!”
任朝雨癟着嘴,痛訴賀臨川。他說着不能提起賀臨川三個字,自己卻是開始說他壞話。
“人又暴躁,性格這麼爛,誰知道你怎麼看上他的……”
程霧挑挑眉,“你找我就說這個?”
“哎呀不是!我就想,明天能給我帶早餐嗎,這幾天吃學校的飯都拉肚子了。”
“拉肚子?吃藥了嗎?”
“不是生理,是心裡拉肚子,快吐了。”任朝雨吐吐舌頭,嘿嘿笑一聲。
“哦,明天給你帶。”
任朝雨像打雙閃一樣眨巴星星眼,“老地方,明天早讀下了來找你!”
“拉肚子早上就别吃,死在學校沒人管你。”賀臨川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斜着眼瞥了眼任朝雨,又要死不活地往程霧身邊靠過去。
“程霧管我!”
任朝雨瞪着眼睛大喊,紅着臉也要去靠程霧,卻被賀臨川一隻手摁住額頭推開。
“程霧你看他!啊啊……”
光是輕輕一推,任朝雨就急的想哭,跺腳告狀。
“你别趴在我身上,你地掃完地了?”
賀臨川被程霧推開,程霧去看任朝雨的額頭,紅都沒有紅,就隻是急了而已。
“切。”賀臨川不服,“掃完了,幹幹淨淨,那小子去地上舔一口都不會拉肚子。”
“怎麼不會,髒死了。不對,我也不會舔!”
程霧瞧任朝雨頭上沒事,轉頭和賀臨川對視。
賀臨川被看得心裡不得勁,“知道了,明天給他帶就帶吧。我們在奶奶店裡面吃。”
“别看了,回家了,任朝雨你快去上時長三個小時的晚自習。”
賀臨川扣住程霧肩膀,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
“晚自習去死吧……”
任朝雨終吼出來,對于晚自習的厭惡甚至超過了賀臨川。因為班主任要占晚自習講課。
走讀的學生大多已經走完,程霧他們離開學校時,周圍已經看不見其他人的身影。
最近這幾天下午越來越涼,樹葉晃動發出沙沙聲,程霧騎上電動車,秋天快來了。
賀臨川在車後面突然提起程霧的後領,寬大的校服領口能露出程霧的鎖骨以下的皮膚,賀臨川看收得差不多,用兩根小小的黑色一字夾把衣服夾起來。
“張韻剛剛給我的,用着還不錯。”賀臨川拍拍程霧的脖子,顯然是對這樣十分滿意。
“你……你别拿她們東西。”
電動車跑起來,涼風撲在程霧臉上,他居然紅了面。
“發現就發現呗,又不會亂說。”賀臨川滿不在意,可他今早看程霧很抵觸,也沒真在教室幹出什麼來。
程霧咽口水,問道:“你今天要和我去網吧,還是你要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