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夢岚是在學校裡暈倒的，首先不排除校園霸淩的可能，但如果是這樣，馬夢岚堕的孩子大概率也是學校裡某個人的。

那為什麼會指控是程霧呢？

對方有賀臨川這樣的權勢嗎？

怎麼可能。

程霧戴着口罩，躲着護士的視線，重新走進醫院。

他用了賀臨川的方法，最純粹的，一間一間找。

不過程霧沒有賀臨川這麼笨，程霧分别在大屏上找到生育科，青年科，最後程霧在青年重症監護室找到馬夢岚。

藥物過敏，輕則難受，重則死亡，馬夢岚的情況，顯而易見是後者。

程霧躲在一邊，重症監護室外是憔悴的王阿姨，臉上是幹了的淚痕，雙眼無神地望着重症監護室裡的女兒。

馬夢岚父親不在，或許王阿姨沒有告訴馬父，高速上情緒失控，是一件可怕的事。

重症監護室總是冷漠的地方，冷冰冰的光落在那個可憐女人身上，要把她帶走一般。王阿姨手裡還抓着亮着屏幕的手機，叮咚一聲，女人虛弱地把手擡起來，看了兩眼，像是活過來一般，随意摸了一把臉，拿着手機去了樓梯間。

一旁的程霧趁這個時間，走進玻璃，馬夢岚帶着呼吸機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裡面唯一跳動的，是桌上的機器，一閃一閃，表示床上那個女孩還有呼吸。

程霧沒待很久，在王阿姨來之前，就動身離開。他坐電梯上去，去了奶奶的病房。

程奶奶在看手機，有些老花，她把手橫着舉起來，離眯着的眼睛特别遠。

手機音量不算小，或許是兩個老太都是耳背，旁邊睡覺的老太并沒有被程奶奶影響，倒是過得和諧，絲毫看不出早上剛撕過臉皮。

程霧把奶奶手機關掉，他對着奶奶道：“奶，明天治療我讓任阿姨陪你行嗎？”

程奶奶把手機收起來，毫不在意：“你去好好上學，我半隻腳進棺材的老太婆還需要誰來陪？”

時間到了下午，病房窗簾被隔壁睡覺的老太拉來關上了，但仍然有光線透過薄薄的紗窗落在程霧身上，卻不溫暖。

站着的程霧好像變成了王阿姨，他面無表情，語氣并不好，“奶，都說了讓你不要說這種話了。”

“呸呸呸，你奶我還有什麼話說不得！你還要跟你老太反着幹嗎！？”

程奶一旦生氣，兩隻精明的眼睛就像貓頭鷹一樣張開，死死瞪着對方，隻要對方不退縮，眼睛就會一直瞪着，直到晚上睡着過去。

程霧被自己奶奶嗆了一口，胸口的氣堵着發不出來，他平複心情，閉着眼使勁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張開，服軟道：“我知道了，我不跟你反着幹，我隻是覺得……”

他的話未完全出來就被程奶再一次打斷，“說你一句你有十句頂！”

“我不是……”

“你還反着幹！”

程霧雙手捏緊，微微嘟嘴，“我不幹了……”

他這模樣大大取悅程奶奶，她哼一聲，又把手機打開，音樂聲再次在病房響起，程霧埋着頭在醫院餐車裡給奶奶買了一份粥放在床頭櫃上，默默坐在一邊給奶奶剝橘子。

程奶奶很喜歡這首曲子，一直反複播放不下十多遍，甚至吃飯的時候都沒關上。

下午，正是餘晖，程奶奶吃飽喝足，加上用的藥有些助眠，沒一會兒就閉上眼躺在床上睡去。

程霧掃一眼隔壁，似乎有些震驚對面居然睡得這麼沉，房間裡開着空調，程霧給奶奶蓋上被子，收拾完垃圾，提着書包出了病房，輕輕把門合上。

門縫徹底關上的一瞬間，右手被猛的一扯，程霧跌入一個炙熱的懷抱，腰間長臂攬住，頸窩是Alpha控制不住的呼吸，賀臨川把程霧控制在懷裡，深深吸着程霧身上的味道。

不斷在自己頸窩之間供着頭的Alpha一天沒有看見程霧，難受得要命，他甚至自己坐到了程霧的位置上，把臉趴在桌面上，聞着課桌上程霧殘留的味道，也難以緩解喉嚨的渴意。

病房安靜，不代表走廊安靜，幾個路人紛紛側目兩個親密擁抱的兩人，其中一個甚至校服都換下來。

程霧有些窘迫，他拍拍賀臨川結實的背膀，“先回家。”

賀臨川一下擡起頭，手掌緊緊抓着程霧的手臂，強勢地把程霧拉進了樓梯間。

裡面有中年一男一女在吸煙，火星子在昏暗的空間裡異常猩紅。

賀臨川重重地哼一聲，拉着程霧下了樓。

一直到一樓，賀臨川都無比沉默，身後一直被拽着的程霧也疑惑，“你怎麼了？”

賀臨川回頭飛快和程霧對視一眼，又立刻轉過頭去，短短一秒，程霧居然在賀臨川眼底看見委屈。

還差幾分眼淚可能也要出來了。

賀臨川單肩背着書包，衣服領口的扣子打開，少了幾分學生氣，多了Alpha該有的肆意。

本來找不到程霧的車就煩，賀臨川回頭想問程霧的電動車在哪兒，沒想到居然看見程霧眉眼彎彎的笑臉。

什麼煩惱，什麼不滿，一瞬間化作空中涼風飄走。

賀臨川愣着像洩了氣的輪胎，嘟着嘴去找程霧的嘴唇，“我給你發消息你都不回我！嗯哼，你一點都在意我……一點都不聽話！”

想一條狗找骨頭一樣，鼻子精明地聞到程霧的嘴唇在哪個方位，程霧抵住賀臨川的腦袋，絲毫不掩飾笑意，“手機關機了，怎麼哭了？”

“想你想瘋了，你還冷暴力我，我為什麼不能哭？”

“哪裡冷暴力了？我隻是手機關機了而已，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了上課你不能帶手機嗎？”

賀臨川靠在程霧身上，一大坨，“我下課才給你發的消息。”

“現在離放學才半個小時。”

賀臨川不服，拽着程霧的手就耍賴，“半個小時也是不理我，手機關機不回我消息也是冷暴力。”

話還沒落地，唇間飛速相碰，賀臨川一下子興奮起來，還要貼上去，被程霧偏開頭拒絕。

“先回家。”

“好好好，回家！”

賀臨川猴急地抱着程霧，跟着程霧找到電動車，坐上了程霧的後座，連車在樓梯間都還未停穩，他就嘟着嘴朝着程霧，意味明顯。

賀臨川不知道今天程霧身邊發生了什麼，還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程霧輕輕拍拍賀臨川的臉，停好車，給了對方想要的。

是下午，小樓沒有平時那般寂靜，家家戶戶的聲音傳遍整座D城，程霧拉着輕飄飄的賀臨川進家門，似乎整座小樓都沒有被今天警察到訪的事打亂順序。

一進門，賀臨川把書包扔到凳子上，就伸手去拿程霧背上的書包。

程霧有些渴，被賀臨川伺候着放下書包後從桌子上拿過水瓶喝水，仰頭喝水間看見賀臨川，他把半瓶礦泉水遞給對方，“你要喝嗎？”

“喝！”賀臨川接過水瓶，一口氣把剩下的水喝完，他把水瓶扔在桌上，舌尖掃過嘴唇，他拉住要進衛生間的程霧，兩人一起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