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卡多拉調換座位,現在離吳索夫遠遠的原因。
龍瑪茵心中默默有了主意。離開會議室前,卡多拉提議道:“我跟org裡其他的實習生還有女員工都抱怨過咱們組的情況,這才發現吳索夫除了對你這樣,對别的女生也是毫不顧忌,會盯着人家的胸目不轉睛地看,還把幾年前實習生騎自行車的照片打印出來,夾在自己開會的筆記本裡,我聽了也覺得非常惡心。我願意給你作證;你需不需要我寫個郵件發到你的私人郵箱裡?”
龍瑪茵心防未減:“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對我真的很有幫助;如果沒有你,我差點覺得瘋了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自己……不急,你可以自己給自己先寫封郵件,把你聽到看到的都記下來,别急着發給我,先存在安全的地方。”
龍瑪茵知道,現在的卡多拉也不能完全相信。萬一将來卡多拉反水,聲稱自己是收到龍瑪茵脅迫被逼誣陷吳索夫,事情将變得更加麻煩。
經此一談,龍瑪茵掌握了一個關鍵的信息:
卡多拉當時并不是沖着龍瑪茵來的,而是處于自閉症的原因,雖然感受到了吳索夫對龍瑪茵的非分之想,卻無法語言主動描述;再加上她作為一個本地人,沒有想到過龍瑪茵的身份問題阻礙了龍瑪茵真實心态的自我表述,便一頓稀裡糊塗地往人事那邊跑,成了吳索夫殺人的鈍刀。
卡多拉能把自己獎學金遲到的銀行流水這個關鍵證據透露給自己,便說明她真的是隻要能保住獎學金,就并沒有要龍瑪茵非死不可的心思。
既然如此,與其繼續讓吳索夫坐享其成,拿卡多拉這把鈍刀把龍瑪茵慢慢殺死,不如讓龍瑪茵把這刀磨快些,反向捅進吳索夫的喉頭!
“米瑞斯,你有空嗎,有件事我想問一問你。”龍瑪茵看到經常在異地遠程辦公的投資經理今天在辦公室,忍不住上前詢問。
“嗨,龍瑪茵,有什麼事嗎?”米瑞斯這個投資經理從來沒有怎麼和龍瑪茵有什麼單獨的交流,這次看她主動過來也略帶驚訝。
龍瑪茵環顧四周,确定金四喜和吳索夫都不在,這才開了口:“我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萬一你已經知道了,我怕浪費你的時間。”
“哈哈,你不說我又怎麼知道呢,放心吧,我有時間。”對方倒是很直接。
“你經管的項目下面,是不是有一個做私募和風投的女基金經理,專門投資給女性創業者的,她叫XXXXX。”龍瑪茵先鋪墊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聽說沒有,她老公的波動性基金因為疫情期間的異常交易,從疫情期間開始,一直在被證監會以詐騙的嫌疑調查;好幾年過去了,最近他認罪了,終于被判刑,判了十年呢。”
米瑞斯的嘴角抽搐地笑了一下,手立刻開始在鍵盤上飛舞,在谷歌搜索欄裡打入她的名字:“你說的是XXXXX?她老公的名字是?YYYYY?”
片刻間,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映入了他的眼簾,他下意識地往椅背上一靠:“開什麼玩笑,第一輪投資的時候,你們組可什麼都沒說啊。”事到如今,米瑞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每天兢兢業業地觀察投資組合動向,居然将近一年沒有察覺這種爆炸性的新聞。“你确定這兩人是夫妻?”
“相信我,為了證明這二人不是夫妻,我谷歌搜索頁面翻來覆去地都快看爛了,就為了找離婚記錄,可我一點都找不到,反而找到了三四個月前他們一起在南方鎮子上給貧困學生發獎學金,一起舉着支票大喊茄子的幸福合照。”龍瑪茵胸有成竹地回複。“你知道的,在本地法律規定下,如果是夫妻,則無需在法庭上為對方作證,也就是說,她就算知道詐騙的内幕,法庭也沒有權利逼迫她開口,做出對她丈夫不利的證詞。”
“沒錯,除非她自己願意開口……”米瑞斯陷入了沉思,“可法院并沒有控告她也是詐騙犯啊。”
“沒錯,她并不在被告席上,但這不代表她沒有從詐騙中獲益……她們夫婦一體,住在一個房,睡在一張床,同吃一桌飯,難道她丈夫每年從不法交易和詐騙中獲得的錢财,沒有給家裡的房子買過一件家具,付過一頓飯錢?何況他倆現在還在大搞特搞慈善,想要普度衆生;這些錢是哪裡來的呢?真的是他們在投資之外賺到的嗎,還是之前騙到的投資者的冤枉錢,現在想通過慈善的方式,在政府抓進手裡之前,趕緊撒出去呢?”龍瑪茵覺得這夫婦的行為十分諷刺。
“你說的有道理;退一萬步講,她就算不涉嫌詐騙,她的丈夫也是她的緊密關系人,這在一般投資的盡職調查裡面,是必須主動披露的内容。而我這兩天,正在和她談第二輪基金的投資事宜,我卻什麼都沒聽說。”米瑞斯的眉頭皺了起來,“不僅我沒聽說,我的老闆米卡姆,甚至幫我們看合約的外部法務,都一言不發……”
米瑞斯打開郵件,開始奮筆疾書。龍瑪茵看見他要處理工作,知趣地給他隐私空間,卻被米瑞斯一口叫住:“你别走;這件事是你發現的,我要把功勞記在你的名下。”一邊說着,一邊熟練地敲擊着鍵盤,給自己的老闆米卡姆(龍瑪茵老闆^ 3)和女基金經理發了郵件:
“親愛的XXXXX,我們最近看到了一則新聞,上邊提到了YYYYY這個人被證監會判處10年有期徒刑的消息。我們想跟你确認一下,這個YYYYY和你投資公司之間有沒有任何關系,也想知道這件事的最新進展是否在你任何集資文書的自主披露範圍之内呢?”遲疑一秒,速速讀完内容後,米瑞斯點下了發送鍵。
不消片刻,那位女基金經理就回複了米瑞斯:“我很願意跟你電話上詳細溝通;簡而言之,我和YYYYY已經在離婚手續當中,我們對各自名下的基金沒有任何混合持股的行為。最近這些事的近況,我在投資意向書草稿的第N頁做了簡單的披露。”
米瑞斯連忙打開了最近版本的投資意向書草稿,果然在第N頁的末尾看到了幾行小字:“去年,我的丈夫YYYYY在監管部門的調查結束,具體結果将擇日發布。”
“去年……”龍瑪茵的嘴角浮起微笑。律所在看這些定式模版型的文書時,都是通過尋找變化的關鍵字來審查合同細則的。這個女人明知律師喜歡搜索2021,2022,幾月幾日這些具體數字的前提下,卻選擇在一份模版合同裡使用“去年”這種相對時間的描述,在她使用自己娘家姓氏以和丈夫作切割的前提下,又是一個非常巧妙的障眼法。也難怪,她能騙過街上最貴的兼并收購業務律所,差這麼一點點就能獲得銀行第二輪的投資。
米瑞斯正在沉默,身後突然傳來響亮的“卧得發?”,衆人回頭,發現是米卡姆風風火火而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投第一輪的時候不知道?”米卡姆有些失控。
“背景調查報告是幹淨的,說她的基金沒有風險。”米瑞斯指着電腦上的背調報告,隻見“沒有法院記錄”的大字赫然印滿屏幕。
“那現在是怎麼知道的?是律所查出來的?”米卡姆有些懵。
“是龍瑪茵,她看新聞了以後通知了我。”米瑞斯對着龍瑪茵點了點頭:“你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去年給組裡做業務宣講的時候,正好選題就是她的老公,所以前期準備的時候我就看了很多她家庭成員的信息,包括領英上的照片。前兩天我在米卡姆的辦公室打電話的時候,不巧看見了她牆上這個女人的頭像,我覺得眼熟,一對比,我才知道就是她。”龍瑪茵如實相告。
米卡姆眨巴着眼,覺得機緣巧合,實在太不可思議,又問向米瑞斯:“那律所一點沒發現嗎?”
“沒有,他們什麼都沒說;從去年第一輪投資,他們看了合同說沒問題我們就投了。”米瑞斯答道,“那時候證監會已經開始調查,網上也已經有相關報道了。看來,律所去年就已經失察,導緻我們誤打誤撞做錯了決定。”
米卡姆鼻子裡仿佛要噴火:“你現在就去找律所,要求給我們這個項目的合同審閱全部退款免單,否則我們就告他們失察。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米瑞斯雙手支撐成帳篷的形狀,抵在胸前:“我和她取得了聯系,約好後天和咱們開個會,一起問清楚這件事的始末,還有她下一步的計劃。”
“對,尤其是她資金的來源和儲存,是否和她丈夫徹底分割幹淨。”龍瑪茵鼓起勇氣加上一句。
米卡姆贊許地看了龍瑪茵一眼,點了點頭:“除了我們以外,她還有一家大藥廠做她的初始投資人;我們得跟他們也聯系上,看看他們知不知道這件事。”
米瑞斯立即答應:“我這就去辦。”
米卡姆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向龍瑪茵:“對了,你說你是在我辦公室裡發現這件事的?你沒事跑到我辦公室裡幹嘛?”
“我那天需要接一個電話,周圍沒有空餘的會議室,我看你辦公室平時大家都用,我就去借用了一下。”龍瑪茵有點害怕米卡姆懷疑自己翻動她辦公室的資料,怯生生地回答。
“我的辦公室裡有很多的機密資料;我現在也比以前更常來辦公室上班,你以後就不要再進去了,我也會吩咐我的秘書,不能再讓别人随便進去。最近我手機充電線壞掉了,是不是你弄壞的?”米卡姆說教一番,突然發問。
龍瑪茵感到莫名其妙:“真的不是我;我平時自己會帶充電線,我不用别人的,更沒有弄壞你的。”
米卡姆似乎還是不太相信,自顧自嘀咕道:“反正線是壞了,你進去過我的辦公室。”說完便往女廁所走去。
龍瑪茵覺得有些委屈。難道她跟公司舉報了吳索夫的所作所為,自己就成了org的敏感人士,不僅工作有功績沒有嘉獎,這種針頭線腦的小事也第一個就懷疑到自己身上?
也許她真的是公司的定時炸彈。此時讓她知道org投資決策上的機密,對公司是個威脅。可知道這些機密并對此做出風險分析,就是龍瑪茵工作的本職所在。
龍瑪茵知道,自己是無法再取得米卡姆的信任了。而因為背景調查報告,給這項投資大開審查綠燈的金四喜,也在提刀趕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