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比赤色更深沉,像是一把緘默無言的刀鞘,不必破風而出,因着他本身就是一把極為鋒利的刀刃。
中不知他們的忌憚心理,他不喜明豔豔紅色的長衫,不僅是打架不方便,更是覺得自己這暴脾氣配不上這等精緻的衣物。
明明中先前在小瓷身上時,還格外的愛惜,想來他喜歡的不是衣服,而是穿着那身衣服的人。
他不在意刺在他身上的視線,就如同中不在乎地上無頭亂竄的蝼蟻,他敲了敲桌面:“不開始嗎?”
即便是鴻門宴,也得先把面子工作坐起來不是麼?
中心中嗤笑着撐着下巴,帶着趣味的看他們做戲,英法德美幾個大頭都沒來,顯然是想讓韓日這種炮灰來試探他。
上回都來過一次了,怎麼還做着夢,想穩坐高台當他們的幕後操盤手?
籠絡在手心的棋子固然有用,但中懶得去争奪執棋者的資格,與其加入博弈,不如從根本上掀翻棋局,到時候他們的臉上一定會露出滑稽又可笑的模樣吧。
會議本身讨論的内容已成為背景般的笑話,誰都不在意己方說了多麼搞笑的論證,他們所有的餘光、所有的感知全部都在關注着一個人,像一場歡快的鬧劇,又像一個僅有肢體語言的默劇。
直到尾聲響起,才拉開了一場名為‘屠殺’的劇目。
“喂瓷,你别以為你開兩槍就當自己翻身了。”
首先是序幕的拉開,綢緞得用最高昂的面綢所做,紅絲絨般華貴才能遮得住肮髒,四處偷竊拼湊起來的身體,外表有多麼完美,裡面就有多麼不堪。
中的嘴角勾了勾:“嗯?你想說什麼,韓?”
他含有興味的笑,在韓的眼裡視作挑釁,他并未動怒,反而同樣一笑,壓低着眉眼陰沉而帶着張揚的嗤笑,他有恃無恐又肆無忌憚。
“你難道忘記前不久,你就在這個位置上,被美掐着脖子了嗎?”
他撕開了屬于‘瓷’結了痂的傷口,他輕視玩笑般的反問,是逼迫眼前的人回想起當時的絕望:“忘記了就算你摳到手背出血,也不敢反抗的光景了嗎?”
沒有人會制止,這是所有人的期待,他們的視線宛若數把利劍直指‘瓷’,要将刺的他遍體鱗傷,燒灼的他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你曾經在美的面前,多麼卑躬屈膝,多麼低頭折節,你忘記了嗎?這種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了,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韓深惡的嫉妒着瓷,嫉妒他的一切,瓷的美麗、強大、堅韌,襯托着他的醜陋、弱小、污濁,他們同是為美卑躬屈膝的人,憑什麼瓷能這般高潔昳麗,憑什麼他還能如此堅持。
強權之下,他們恨不得壓下所有人的頭顱,反抗的高歌泯滅在戰火之下,殘破的旗幟最終會被赤色的火焰舔舐,不剩一點星火。
低頭不好嗎?做美的走狗不好嗎?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堅持,放棄就可以輕松了,放棄就可以和他們一樣髒污了。
“——這裡不是你榮耀的殿堂,瓷,這裡是屬于你一人的地獄。”
廳内寂靜了幾秒,突兀的出了一聲笑,他們看向‘瓷’那個玩味着笑着的人,如同是在看一場有趣的戲劇,目中無人又毫不知錯。
比韓更看不過中的大有人在,特别是美的幾位跟班,加澳臉色陰沉卻又張揚扭曲,他們在美的庇佑下,早已忘記了人性與理性:“我們可是看到的一清二楚,你懇求美饒恕北京,那麼的低聲下氣,你還在堅持什麼?”
“就算你不跪,就算你一次又一次的反抗,在所有人的眼裡,你早就給美跪下了。”
澳更是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你想保護的人早就背叛了你,他們巴不得你早點死,恨不得和你撇開的遠遠的,你怎麼就這麼天真呢?”
“哦?”‘瓷’他做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挑着眉說道:“再多說一點,還有呢?”
“還有?”
加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又十分得意十足:“可以啊,就非得我們幫你回憶回憶是麼?”
“你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不是最怕疼的嗎?”
“你忘記了嗎,聯大裡,就在這個會議室裡,你被我們折磨過多少次?”
加拿大視線落在‘瓷’擱置在桌面上的雙手,蒼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連接着脆弱的經脈,腕骨漂亮而精緻,然而有些施暴者總喜歡見這些高潔美麗的物件染上鮮血與支離破碎。
他擡起的視線撞入‘瓷’的眼睛裡,加緩慢的,說着滿是惡意的話語:“上次扳斷了你的手腕,踩斷了你的手指,你也死活不肯低頭,如果不是俄突然闖進來,你早該在那次被我們折磨死了。”
“哦,你痛的淚水沾滿全臉,也不肯發出一聲呼痛,你以為俄來救你了,可他卻冷眼旁觀你的狼狽,你知道嗎?”
“你臉上,眼睛裡那緩緩暗下去的光,有多麼的好看,啊……真是百看不膩,從天堂到地獄,希冀到黑暗,你永遠、直到死都隻會是孤身一人。”
他早該丢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早該與他們同流合污,早該卑躬屈膝的與他們一樣,身處永遠都不可翻身的泥潭之中。
“還有呢?”中輕聲問道。
“還有?”他們不明所以,隻以為‘瓷’被吓怕了,“還有就是現在,是美他們默認的哦,這次要把你折磨緻死也不會有任何人怪罪我們。”
“畢竟在聯的視線下,一切都是正規合理的。”
他的視線從漠視着一切的聯身上掃過,他看向瓷的視線格外悲天憫人,一如冷漠的旁觀着一切,蝼蟻的死亡并不能引起他的任何在意:“你就是死在這裡,也沒有人會來救你——!”
語畢加的手突兀的就向中抓來,可比他更快的是一聲槍響,眉心中槍的加拿大,臉上還綴着那抹滑稽而怪誕的笑,鮮血從額頭滑落,屍身卻直直的往後倒去。
砸在地上,緩慢的流淌出一片血紅。
槍口落下些許,面對因為突兀開槍殺了加而震驚慌亂的幾張面孔,中沒什麼興意,面對他們的大吼大叫,或者是憤怒的指責,亦或者同樣掏槍拿槍對準着自己,中也意興闌珊。
他想起在來之前,中以為瓷會囑咐他幾句,讓他收斂收斂點脾氣,因為這般直接的報複手段,這般直白的宣洩手段,似乎并不符合内網瓷的行事作風。
然而瓷一句話都未說,他宛若明白中内心極度壓抑着的憤怒,也可以說瓷本身也與中一樣,同樣憎惡着。
中擡起眼眸,扣動的扳機瞬息射殺了兩個意識體,他本打算為小瓷考慮,畢竟這是小瓷的世界。
這是小瓷一心一意想要維護好的世界,可世界拒絕了他,隻因為不願低頭的小瓷,在與全世界為敵。
他隻在臨走前與瓷說了一句:“去去就回。”
殺光他們,然後再回家見小瓷,這是中來見他們的唯一目的,他會親手讓他們體驗——
何謂真正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