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清音回身跪坐,握住阿姐的手:“阿姐不怕,天色暗了,我隻去看看什麼時辰了。”
去看看時辰,再悄悄去看看藍蕊是否回來了。她今日去了這麼久,有可能是見着邵美人,同邵美人說上話了。
夜色混雨漸濃,屋内三兩燭燈已然不夠,床前春凳燭燈搖搖晃晃,有風從門窗縫隙鑽進來,就連床帏都輕輕晃動起來,想是外面風雨更甚,夏夜如深秋。
夜風在床榻間打轉,有一絲涼意爬上後背,尤清音察覺阿姐的手越發冷,小心握住抵在胸前輕輕摩挲着,“冷不冷?”
俞思沒說話,好似沒聽見,隻是執拗地拽住尤清音的衣袖,深陷在眼眶裡的漆黑瞳仁映出燭影,殘影在晃。
“怎麼了阿姐?”
“甜......”
那聲音太過微弱,尤清音一時沒聽清,俯身貼過去:“阿姐說什麼?”
俞思緊緊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松開,艱難從齒縫裡迸出兩個微弱音節:“甜、甜湯......”
兩人幾乎貼面,俞思微弱呼吸如水霧,輕柔又潮濕地吹到尤清音臉上。下巴處泛起一抹濕熱,尤清音擡手抹去,擡眼對上阿姐的眼睛,忽然發現她眼裡的光比之方才更亮,燭燈在她眼瞳裡搖晃,襯的她整個人面色都亮了起來,好似大病轉好,生機重新煥活。
尤清音心裡驚喜到了極緻,一顆心簡直要沖破皮肉躍出來,可又怕面上太過歡喜反倒吓住阿姐,咽了咽喉舌幹澀,想穩住聲音說話,開口卻已經顫抖:“阿姐是、是想喝甜湯?”
俞思口中甜湯,唯有尤清音知道:沸水加入饴糖、糯米和蜜棗,熬成稠稠一小碗,就成了簡易樸素的甜湯。
少時在明州俞府,尤清音飯量大,家中正餐總是吃不飽,又不敢當着舅舅舅母的面多添飯,便隻能忍餓裝作飽了。尤清音本不敢說,隻想着自己忍一忍,忍到下一頓便好了,幸好是俞思眼尖,偷摸問她是不是沒吃飽,尤清音隻敢對阿姐撒嬌,噘着嘴說餓。
俞思詩詞女紅擅長,做飯卻是丁點不會,又怕父親母親責罵自己照顧表妹,就隻能趁着廚房的人歇下了,偷偷去廚房生火煮點甜湯,第一回熏的灰頭土臉才煮出來,笑呵呵端給小表妹,卻見小表妹捧着碗一口沒喝,眼淚啪嗒啪嗒落到碗裡,白白廢了一碗甜湯。
“沒事沒事,阿姐再去給你煮點。”
俞思伸手去拿碗,尤清音不讓,端着碗不撒手:“我餓着又沒什麼關系,阿姐怎麼能做這些事呢,弄髒了衣裙和臉,都不好看了。”
俞思笑笑,從她手裡取過碗,“我們阿音長身體,自然是要多吃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