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她朋友上門,逸飛看見還是用一位,她如此念舊,對男女感情也死守捍衛吧?
喜歡過别的異性嗎?如果喜歡過,心裡會有下别的男人留下的刻印嗎?如果是,他又要費多大力氣去留下一道更深刻的掩蓋前任留下的印記上?一個患病七年的人有這樣的力氣嗎?
如果沒有喜歡過,那麼二十多年沒為異性悸動的心,他又要做什麼來讓這顆心為他悸動呢?
逸飛煩不勝煩,煩得夜裡睡不着,睡不着怎麼辦?是她作為罪魁禍首讓自己睡不着,她也要分擔她的失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喚出來,也許她會因此煩他,但世上不是也有很多愛情開始于兩看相厭嗎?
在學校時,有同伴知道他對心愉很有點意思,且這點意思還持續很長一段時,他們見她和她那位女友在校園内走哪兒都形影不離,都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别傻了,你沒聽說過同性戀?”
為此逸飛心死過不長不短一段時間,感情裡敗給同性不可怕,若仍然有戰勝欲,加緊功夫變得更好或者獲得更久把情敵熬死就行。
敗給異性該怎麼辦?他沒有辦法了,若非要湊合個辦法,隻能去做變性手術。
逸飛心死了多長時間?有心愉的女朋友找到男朋友那麼長的一段時間。
見到施施和男友成雙入對,心愉有時獨自走在校園内的背影時,他死掉的心又活過來了,他樂了,那群損友卻不放過她,“你以為隻有異性戀有備胎,同性就沒有?别傻了!”
損友的話不見得全是損話,戀愛都是人在談,男人和女人談,男人和男人談,女人和女人談,不都是人?憑什麼狹隘地認為你們異性戀有的七情六欲,三傷五痛,人家同性戀就沒有了?
想到這裡,逸飛那顆心變得半死半活了,若是她喜歡男人,死的那一半就能複活了,反之若是女人,那麼還在跳動那一半就徹底地死了。
後來他和心愉敞開心扉談到這裡,心愉好笑地問:“如果我在男女愛情方面是純粹的無性戀,你怎麼辦?”
他想了半天,認真地說:“那就讓梁施施成為你的最好女友,我成為你最好男友!”
心愉為此樂了好久。
可令逸飛沒想到的是,生活總是偏好給意想不到的驚喜或者驚吓,他那顆心是死了,驚喜是不是因為心愉性向,驚吓是他還沒來得及搞明白她性向,病魔就先讓他死心了。
這場病讓他關起門來做人,讓心愉也連帶着和過去塵封在了記憶的角落裡,她屬于過去,回憶過去隻會讓他在身體痛苦之餘增加心靈上的痛苦,他不堪忍受,隻能強行将它們封存。
心愉的到來給俞宅帶來了許多笑聲,她能讓俞宅的人笑就像過去他能讓他們笑一樣,楊管家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露她對心愉的喜愛,俞家四個孩子,她最偏愛逸飛,前面三個都比他聽話,她操他的心最多,為了自己那顆心,她也得最愛逸飛,所以她對心愉最好的誇獎就是,“逸飛,關小姐真像你,總有辦法讓大家開心。”
是嗎?他和心愉對彼此有同樣的疑問,這樣怪脾氣,說話氣死人的讨厭鬼怎麼會讓别人都開心呢?
可是他們好像又同樣的都忘了,他們其實也有互相讓對方開心,不過這種開心事隐私的,秘密的,見不得光的,不能公之于衆的。
她的朋友結婚生子了,有三個孩子,逸飛有時想多了,他會思考,他們以後會有孩子嗎?不,他還沒有獨得到她的愛,還讓一個孩子來分,那怎麼行?
可很快他又會自嘲,你個病痨子,未必想的太多了,還有不要自私,有病的基因就不要再誕生一個有病的孩子了?
還有請面對最現實問題,人家對你好到願意和你生孩子的程度了嗎?
有人說過孩子是女人的一切,也有人說丈夫才是女人的一切,逸那時聽見時想到他那“不浪漫,毋甯死”的,真愛至上的二姐,嗤之以鼻地說:“我看,夢才是女人呢的一切!”
回旋镖投出去打回自己頭上了,夢又何嘗不是男人的一切,起碼他目前挺愛做夢的。
慢慢地,心愉對他有關心,關心醫院每次的最新骨髓配型檢測,關心他為什麼不趁着病情尚未樂觀回到校園,關心他過去功課,和她分享交換彼此想法,雖然大多數時候以互嗆結束,但總有進步不是?
他覺得他們可以成為一對了,隻要他身體好起來,隻要能找到另一個與他骨髓适配的天涯人。
逸飛覺得他們很适配,但沒想到他們如此适配,生活在給他一個驚吓後要隔了七年那麼久才給到他一個驚喜,生活賜予了他一個與他情感,身體都适配的女孩。
得知心愉的骨髓與自己配型檢測成功時,最令他開心還不是病愈有望,而是全天下還真有天造地設的存在,好吧,至少他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西方人愛說,當你真的愛某樣東西的時候就放手,如果它還會回來,那就是命中注定了。
七年前在她還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時,他放手了,七年後她回來了,然後他還知道心愉的面試是陰差陽錯的,她進入面試地點的最初緣由不過是為了躲避一場越下越大的雨,上天終于發慈悲,不想讓他再久等了。
生活折騰了好大一圈還是讓他們重新遇見了,雖然中間耽擱了很多年,但好的感情不就該能經得住時間考驗,是好事不就應該多磨嗎?
為了這件好事,他是費了很多功夫,想了很多辦法的,對待人不像對待事物,他覺得心愉像一隻有點傲嬌但絕不過分的小貓,好過頭她會嫌煩,但冷久了,她冷了,你就該涼了。
所以他使盡狡猾手段,挑逗她,引誘她,勾引她,她也如他願上當了,心裡是留下他了。
她的心裡接納了他,細胞也随之接納了他,兩具毫無血緣的□□,細胞卻在手術後完美融合了,逸飛想身體裡有他一部分後,他了解她更多了,她的細胞像是在告訴他,你該怎樣對待她,他懂得了她所有的自尊,那和愛同樣,都是本能的反應。
他都愛她整個人了,怎麼又會不愛組成她整個人的細部呢?
他的身體都容納了她的細胞,他又怎麼會容納不下她的自尊呢?
逸飛從來沒真正為心愉動過氣,所有的故作羞惱都隻是為了加速他和她感情的催化劑。
但有一點他是覺得不公平的,他的身體容納了她的細胞,他想要公平地讓她的身體也接納他的細胞。
男女間除了身體器官和細胞的捐獻,大概就隻有動物最原始的方式了吧?
但他想心愉是否是個古闆,隻有婚姻才願意讓她用這樣的方式和一個男人結合?
婚姻?逸飛想,以前那是代表被束縛和不自由的,一張紙捆綁兩個人,多麼可怕?一旦有紛争,雙方都恨不得下死手讓對方不死也得脫層皮,他們都忘了當你腳踩着一個人的同時,你自己也是不能高飛的。
可把自由獻出來敬奉給心愉,他又樂得接受了,他想,那隻不過是一支飛得高,飛得遠的,自以為斷了線的風筝,在風中翻飛依舊将要堕入無名之地時,它的主人不忍他孤寂,收線将他帶回家了而已,心愉就是那雙拉扯線的雙手的主人。
至于人什麼時候會想要結婚呢?
逸飛想,如果給他一個選擇,不結婚就再也見不到她,他會毫無疑問選擇結婚,他天天都想見到她,不然也不會追着她,死乞白賴地跟着到她家鄉。
一個人天天都想見到另一個人,人不就是這樣才想要結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