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可真行!”姜韫倚靠着窗檐,似笑非笑地看着畢有方跟謝尋山,兩人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一人捧着了塊豬頭肉吃得滿嘴流油。
“還不都是他?”畢有方艱難地咽下嘴裡的肉,含含糊糊地指着旁邊的水壺。
姜韫心有靈犀地提起水壺給她倒了碗水,畢有方忙不疊地接過,“咕噜咕噜”喝了個幹淨。
“都怪他!”一說起這個畢有方就來氣,她狠狠地在桌下踢了謝尋山一腳。
謝尋山被踢了一腳,不痛不癢的,他捧着豬頭肉挪去了一旁。
“你既然沒事,怎麼也不通知一聲?”畢有方擦幹淨手,用責備的語氣問。
姜韫随意道:“手機不知道摔哪兒去了。”
“你不造,你不見了她可着急,山神廟也不去了,說啥也要下山崖找你去!”謝尋山嘴裡還嚼了塊精肉,說話的聲音口齒不清。
“啊!”他突然慘叫了一聲,捂着桌下的腿,哀憤看着畢有方,“咋還不讓人說泥?”
畢有方握緊拳頭就要砸他。
姜韫一陣頭疼,她按住畢有方的手臂,問:“你們倆能消停點兒嗎?”
畢有方哼了一聲,把拳頭放了下來,像是心裡有氣,捧起沒吃完的豬頭肉猛咬了一大口,眼睛卻還在瞪着謝尋山。
謝尋山一陣心虛,轉過身體縮在角落不敢跟她對視。
“叩叩——”敞開的門被敲響,姜韫扭頭一看,是阿縛。
他已經摘下了那張陰詭面具,白皙俊秀的面容映着寨子裡暗夜奔騰的火光,宛如一塊溫潤的美玉。
“我出去一下。”姜韫說。
今夜月色明潤,枝影蕭條,後屋的雪松林有松鼠出沒,輕盈地在林間跳躍,踩落一捧簌簌雪聲。
姜韫跟阿縛并肩而行,現在滿寨子的人看到她都露出了無比憎惡的神情,像是她剛才阻止他們炙人導緻請靈儀式失敗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
“再怎麼樣,現在也是法治社會,你們還保留着以活人祭祀的荒誕行為并不可取!”姜韫從來都不是好事的人,但這種以活人祭祀的行為的确不應該存在。
阿縛停下腳步,定定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摸出紙筆,筆尖急促在紙上遊走。
姜韫擡起下巴去偷瞄,卻什麼也沒看清。
寫什麼呢?要這麼長?
“咔哒”一聲,阿縛蓋上筆蓋,把紙遞給姜韫,姜韫接了過來,對着月光。
——寨子裡一連好幾天丢了不少人,請靈問是最好的法子,炙人隻是在火焰上方過一遍,後續會以白天殺好的豬代替。
沒有想以活人祭祀!
“真的?”姜韫摩挲着紙張粗粝的質感,語氣随意地問。
阿縛鄭重地點頭。
姜韫沒再糾結這個,她摸了摸口袋,終于在外套的夾層裡摸到了一隻銀質不死鷹耳釘。
“送你,做個紀念。”姜韫說,這對耳釘隻有這一隻了,阿縛右耳有個耳洞,正好适合。
阿縛低頭,目光落在她手心這隻鷹形耳釘上。
這隻耳釘很漂亮,老鷹的翅膀往上彎曲相交,形成一個可活動的閉環,嘴喙尖利,鷹羽雕刻栩栩如生,赤紅的眼珠在月光的映射下散着陰邪冷光。
“我給你帶上?”姜韫看着這張俊挺的面容近在咫尺,那額間的紅點像是冷峻的雪山上的一點紅梅。
阿縛沒點頭,也沒拒絕,他微微彎下腰,以右耳靠近姜韫。
姜韫兩指撚住他的耳垂,那耳垂觸感冷潤,像是一塊被冰凍過的冷玉,凍得她心尖微微顫抖。
她手指靈活地撥開耳釘的鎖扣,快速戴了上去。
“好了。”
果然很适合,銀飾冷如孤月,獨照雪山。
“後會有期!”姜韫沒有不舍,很是灑脫,她拍了拍阿縛的肩膀,頭也沒回地走了。
回到屋子,畢有方跟謝尋山剛整理好東西,看姜韫回來,兩人閃至她跟前,宛如兩堵石牆。
“幹什麼?”姜韫皺眉,這兩人不知道又抽什麼風。
“剛才找你的,是誰?”畢有方問。
姜韫快煩死了,她一把推開畢有方,胡亂應答:“不知道,不認識。”
畢有方謝尋山使了個眼色,謝尋山一臉殷切,湊了上去:“我看,這人不像啥好人!”
“是,滿身鬼氣,陰森森的!”畢有方立刻接道。
姜韫壓根沒仔細聽兩人嘀咕些什麼。
“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絕對不簡單!”
兩人一唱一和,也不知道是什麼目的,在姜韫耳邊喳喳個沒完。
姜韫停下收拾背包的手,看向兩人:“你們倆到底想說什麼?”
畢有方不吱聲了。
姜韫來了氣:“再啰嗦,一人給你們一爪子!”
“唉!”謝尋山忽然歎了口氣,他背過姜韫,拉開上衣的拉鍊,把衣服脫了下來。
他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後背綠色松甲龜的滿背紋身,在那片紋身上,松甲龜的龜殼處豁開了口子。
傷口已經處理過了,鮮紅的血正從繃帶沁出。
“這傷,就是你那救命恩人給射的!”謝尋山說。
姜韫丢下收拾了一半的背包,闆起了臉,問:“到底怎麼回事!”
可能是覺得丢臉,畢有方擡擡下巴:“你問他!”
謝尋山一邊把衣服穿了回去,一邊說:“大巴撞上冰石之後就停了,大雪霧也散了,大夥都沒事兒,我倆就尋思着得去山崖下面找你去,可我倆也不知道從哪兒下山崖,就順着你摔出去的痕迹往下走。”
“山崖底下是片白桦林,啥人也沒,我用羅盤定了個方位,也不造走了多久,突然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再一看,是三五個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了,看他們的穿着,我就知道八成是二十多年前謝氏分出去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