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栖棠的笑意認真了三分,“嗯,下次。”
鐘銘腦中轟的一聲,欣喜、震驚、感動、羞愧……諸多情緒一起湧上來,化作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滑稽表情。
“睡覺吧,很晚了。”她把人按下去,擡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抱着我,我好累,想睡覺。”
鐘銘像個娃娃似的任她擺弄,還在回味她的“下次”。
下次……不出意外至少是兩年後了,所以……
“棠棠。”他低聲喚她。
項栖棠已經困得迷迷糊糊,意識不清地哼了一聲。
“再等等我。”
呼吸均勻而綿長,鐘銘的決心在黑夜裡獨自盛放,綻出一朵瘦弱而絢爛的花。
*
項栖棠打完抑制劑的第二天就恢複了生龍活虎,但還是裝作病歪歪地纏了鐘銘五天。鐘銘天天被她摟抱親吻,就差走路時挂在腿上當沙袋。幸好在阿姨面前還是要點臉面,能裝出幾分鐘正人君子,眼觀鼻鼻觀心地各自吃飯。
配合她演完五天“殘疾人曆險記”,鐘銘火速拿起手機,一陣風似的跑了。
今天找盛臻,明天找鄧許航,後天找心理醫生,大後天又去拜訪張存旭。項栖棠在他的忙碌裡幽怨地忍了一個月,産檢完第二天剛想親熱親熱,他突然通知她,要回家一趟。
“?”她的幽怨到達了頂峰,“非年非節的,回家幹嘛?”
鐘銘神神秘秘地說:“有事。”
“有什麼事比我還重要?你都冷落我多久了!”
鐘銘啞然半晌,支支吾吾道:“那……那我這幾天陪你。”
項栖棠氣得照着他的屁股來了一巴掌,鐘銘的臉登時通紅。
“誰要你陪!”
“真……真不要?”
“……”項栖棠輕哼一聲,“今天陪我去吃披薩。”
鐘銘抿着唇想憋笑,終究沒忍住,破功大笑起來。
*
鐘銘請了三天假,去處理或許是前半生最重要的事。
項栖棠想陪他去,奈何公司最近諸事繁雜,她根本抽不開身,思來想去,委托司機送了一趟。
鐘銘坐在後座,看着飛速後退的窗外景色,一顆心七上八下。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連軸轉了一個多月,陪不了棠棠,顧不上蛋撻,每天不是上班就是請教,從鄧許杭問到張存旭,從項臨川傾訴到吳琳。他不知道目前是不是合适的時機,見到他們又會面臨什麼樣的羞辱,可是吳琳告訴他,要尊重自己的感受,鄧許杭說,要勇敢和過去切割。
他活了三十多年,現在想想,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活過。他活在父母的期待裡,活在同齡人的譏嘲裡,活在自己的執拗裡。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哪怕項臨川已經在十多年前就身體力行地告訴了他,蠢笨如他也沒有立即理解。
如果不是遇見項栖棠,如果不是迫切地想和她結婚,他會逃避到什麼時候?他是不是還會窩窩囊囊地做父母的傀儡,為了讓他們滿意,把自己的人生毀掉?
他從來沒有叛逆過,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父母無數次逼他和項栖棠分手,他都當耳邊風,甚至瞞着他們懷了蛋撻,他已經叛逆得徹頭徹尾。
他們發現蛋撻後會是什麼表情?會生氣嗎?還是認命?會不會……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開心呢?
伴随着雜亂無章的思緒,低調的豪車緩緩停駛,引來一些好奇的目光。
鐘銘無視了這些打量,謝過司機後去小區樓下買了幾樣水果,提着一顆心上樓回家。
他已經提前打了招呼,沒說回來幹什麼,隻是模糊地告知有事商量。
沒帶鑰匙,他敲了敲門,手心出汗。
門裡隐約傳來腳步聲,咔嗒一聲,應聲而開。
母親逆光而立,表情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