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他扯出笑容開口,媽媽卻沒有應聲。她正驚愕地盯着他的肚子。
鐘銘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天穿的是上次買的很顯肚子的衣服。
似乎穿得不太得體。
她肉眼可見地憤怒起來,冷聲道:“你的肚子是怎麼回事?”
爸爸也纡尊降貴地走到門口,問:“怎麼了?”接着越過媽媽,也看到了他高挺的肚子。
老幹部茶杯應聲而碎。
“你要不要臉?!”
鐘銘當即應激,身子一顫,淚水已經爬上了眼眶,又強忍着逼了回去。
他站在門口,被拒絕進門,隻能狼狽地笑了笑,“我能先進去嗎?”
他總算還是回了家。一個人面對兩位至親的诘問,壓力堪比背負了一座山,坐在沙發上胃裡直發墜。
“我想和棠棠結婚。”他開門見山。
媽媽倏地瞪大了眼睛:“你還沒和她分手?!”
鐘銘撫了撫肚子,背上有些出汗:“沒有,我不想和她分手……這個孩子是她的,我想對她負責。”
爸爸冷冷地瞥着他,帶着警告的意味問:“我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許和那個富二代再有來往?”他聲音還是那麼有威嚴,可惜退休了,隻能在家裡逞威風了。
鐘銘深吸了一口氣,回答:“說過,我都記得,但我不想。我愛她,我想和她結婚。”
爸爸的聲音高了幾分:“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有錢人心都不實在,商人重利輕别離!”
鐘銘反駁:“她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家都不是這樣的人。”
鐘銘的笃定徹底激怒了父親,他似乎終于意識到,一向乖巧聽話的兒子被人勾走了魂,已經失控了,今天是來通知他的,而不是來和他商量。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目光含着怒火,吼道:“我們從小就告訴你,不要随随便便被人騙了!不要找條件太好的人家,你到底聽了沒有?!”
父親的怒火一向是他最畏懼的東西,可他今天看着這位兩鬓斑白的老人,聽着熟悉的責罵,感受着夢裡都難以逃脫的掌控,忽然不怕了。他仰頭看向父親,苦笑起來,問出這些年一直積壓在心裡,不敢問也不敢面對的問題:“可我已經三十多歲了,爸,我還不夠聽話嗎?這麼多年來,為了讓你們安心,我不敢談戀愛,錯過了很多對我好的人,現在好不容易遇到棠棠,她頂着壓力都不肯放開我的手,我難道還要推開她嗎?到底什麼是随随便便?其實在你們眼裡,就算我什麼都不做,都個很随便的人,對嗎?”
人很難面對自己的扭曲和醜陋,母親忽然暴怒,面容都有些抽搐:“你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們對你有偏見是嗎?!”
鐘銘的淚水滑下臉龐,笑容愈發苦澀:“難道不是嗎?”他的嘴唇顫抖了幾下,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繃成了一條直線,“從我分化成Omega開始,你們就對我有偏見了。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什麼不要随随便便被别人騙走?你們根本不是這麼說的……你們說人要以事業為重,不要太早想感情的事……以前我小,可以騙自己你們是為了我好,可二十五六歲的時候,同齡人都有了穩定的感情,他們都在被自己的父母祝福……可你們呢?連鄰居問一句我的感情狀況都要黑臉,其實你們根本接受不了我談戀愛對不對?為什麼不讓我找有錢的alpha?因為你們怕!怕别人在背後說你們憑着Omega兒子攀高枝!你們多清高啊!巴不得我找個高中畢業的alpha委屈一輩子,好成全你們淡泊名利的虛名!”
被說中痛處,媽媽驟然尖叫:“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我們是你的父母!怎麼可能不為你好!”
鐘銘感到好笑,短促地笑了一聲:“哈……為我好?你們根本就不愛我!你們隻愛你們自己!”真相往往殘忍,所以他自欺了這麼多年,終于說出來,心似乎都在滴血。他的情緒過于激動,胸腔悶得厲害,不得不站起身喘氣,捂着肚子安撫不安的孩子,“我成為Omega二十年了,你們知道怎麼對應發情期嗎?媽,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買抑制貼被你發現的時候,你是怎麼做的嗎?你發瘋一樣搶過我的袋子,撕碎了包裝盒,一片一片扯碎所有的抑制貼,說隻有不檢點的人才用這種東西,還給我了我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