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鈞幾乎被架着下了車,葉蓮拖着快沒知覺的雙腿勉強跟在他身後,李蘭鈞由冬青與另一名侍從攙扶着走入客棧。
客棧規模不大,甚至看着有些老舊,旌旗飄揚在門前,幾個碩大的酒壇擺放在一邊,門前還有幾張桌椅,馬廄拴着一匹瘦弱的老馬。
入内有零散的幾人在喝着酒,掌櫃笑眯眯地迎上前給李蘭鈞帶路,二樓被他包下了,所以最敞亮上乘的那間房自然而然屬于他。
李蘭鈞爛泥似的被放在床上,木床不比南園,甫一躺上就硌得他清醒了一半,他翻來覆去幾道,沒找到舒适的位置,隻好撐着雙手坐起來,面色煩悶。
冬青見他神情不快,忙湊上前問:“少爺,身子不适嗎?”
“床闆比石頭都硬,叫我怎麼休息?”
李蘭鈞用手叩叩床闆,隻聽幾聲清脆的擊木聲。
“奴婢這就去抱兩床被褥來鋪上。”冬青颔首道,腳下生風般走了出門。
李蘭鈞空出眼神打量四周,隻覺得一室的窮酸味,桌椅擺件、屏風床榻,沒一件讓他滿意的。
他知道小地偏遠艱苦,倒沒想到如此讓他難以忍受。
身下堅硬的床闆坐得渾身難受,粗糙的薄被和墊布更讓他不知如何下手。
“少爺,奴婢給您擦擦臉。”葉蓮端着木盆入内,聲音輕緩。
她将木盆放在床旁的四腳桌上,擰幹巾帕後又攤開,疊成整齊的四方狀湊到李蘭鈞臉邊,從下颌開始逐漸往上擦拭着。
巾帕應是她自帶的,柔軟細密,帶着絲絲清淡的皂莢香,李蘭鈞閉着眼任由她擦拭,直至整張臉都被清洗幹淨。
葉蓮擦完臉,又把巾帕換洗一遍,拉起他的手一點點擦淨,從指尖到手臂處,細緻入微。
“我想喝粥了。”李蘭鈞從困頓中忽地開口,掀起眼皮看向葉蓮。
“好,奴婢去跟他們借下廚房,給少爺煮粥喝。”
葉蓮并未回望他,一門心思隻撲在他的手上。
“我不吃肉,隻想喝青菜粥。”
李蘭鈞又囑咐說。
“明白了,少爺在房裡好好歇息,待做好了奴婢再來叫醒您。”葉蓮擦好手,擡起臉看他,語氣平靜溫和。
“那還是不要叫醒我好了,我醒了再吃。”
李蘭鈞被她一通伺候,忽然湧上困意,沉着眼皮回絕道。
葉蓮将巾帕放入盆中,微笑着應他。
而後冬青進來給他鋪了兩層褥子,李蘭鈞這才勉強躺在床榻上入睡,但一覺睡得屬實不太安甯。
夢裡他到了縣衙,搬到一座茅屋之中,每日坐牛車上值處事,下值後茅屋竟然被狂風吹散了,屋裡什麼都沒有,連等他回家的小丫鬟一道被吹走,隻留給他一片空地。
李蘭鈞攆着狂風跑了數裡地,結果那風将頭一轉,滾滾濃雲之中顯現出一張奸詐的馬臉,楊遂發出"桀桀桀"的奸笑,踏着黑雲把葉蓮像雞仔似的拎走了。
他緊趕慢趕,連片衣角都沒抓到。
撲面而來一陣涼風,李蘭鈞蓦地睜開眼,隻見葉蓮撐着手蹲在床邊,手上拿着一把蒲扇正徐徐給他扇着風。
李蘭鈞:“……”
“少爺,奴婢把您吵醒了嗎?”
葉蓮做好了菜粥,接替冬青在床邊才坐了一會兒,見李蘭鈞大汗淋漓,便找了蒲扇給他扇風,沒成想沒扇幾下,李蘭鈞就一臉戚然地睜開了眼。
李蘭鈞負手擦了擦鬓邊的冷汗,搖搖頭。
“水……”他啞聲道。
葉蓮趕忙放了扇子給他端來一碗涼水,李蘭鈞坐起靠在床頭,接過那隻灰土碗時,猶豫片刻後才飲下。
幹涸的咽喉有了緩解,他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問道:“冬青呢?”
“去吃夜飯了,很快就回來。”
被下中衣已濕透了,粘着身子好不舒服,李蘭鈞煩躁地抹開額邊被汗濕的烏發,一把掀開蓋在身上沉重的被子。
不知是否是郁氣淤積,雪白的亵褲之間支棱起一片突兀,因着汗濕的緣由,布料緊貼着皮膚,那處的風景更是明顯了。
李蘭鈞這才後知後覺感覺到身上的異樣,不過有人卻先他一步瞧見,葉蓮飛快地眨巴着雙眼,面上升起绯紅一片。
少爺忽然掀起被子,她蹲坐在床邊,轉頭看去能看到的位置自然隻有……下身。
饒是她不知那裡到底是何物,直覺和李蘭鈞霎時的僵硬也告訴她,此物好像不可言說。
李蘭鈞做賊心虛般猛地蓋上被子,指着葉蓮的鼻尖漲紅了臉:“你你你你……”
葉蓮則惶恐地看着他的指頭,室内彌漫着尴尬的氣息,而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過錯,如果不小心看了不該看的也是錯的話,那她的确——
“奴婢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