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獵?”
薛柔疑惑起來,往年陛下壽辰,她們這些女眷隻需坐在瑤台宮便可。
當然,有些将門女眷精于此道,也可下場。
不過,薛氏詩禮傳家,向來不擅武,打獵這種事怎麼也落不到她頭上。
何況南楚與烏洛使臣皆在,她也不必下去給大昭丢臉。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謝淩钰打開那盒子。
少年聲音如深秋流水,靜而涼,“這是弩箭。”
這把弩箭精巧,長度不過盈尺,烏木制成的弩身打磨至光滑潤澤,上有雲母鑲嵌為雲紋,日光照射下絢爛斑斓。
縱使薛柔不喜舞刀弄槍,也覺這把弩箭漂亮,适合賞玩珍藏。
“南楚使臣提議與大昭切磋騎射之術,朕應下了。”
薛柔以為自己聽錯,南楚屈居一隅,連牧馬之地也無,竟會提出切磋騎射?
“南楚稱仰慕太後風範,欲與嫏嬛殿内衆位學子比較一番——”
薛柔顧不上禮數,瞪圓眼睛,“陛下也應了。”
皇帝慢條斯理回道:“是太後應了。”
這幾年,嫏嬛殿内學子來來去去,總有官員因女大當嫁為由,欲接回女兒。
太後未嘗不惱,畢竟她初攝政之時,便有人說生女恐其虎。
或許她也想借此機會,拔擢一批學子為宮中女官,給她們的家族些甜頭。
薛柔既不想做皇後,也不想做女官。
她隻想在皇帝大婚後離宮,在家快快活活過日子。
不過……姑母的面子是大事,薛柔也不想在切磋時一無所獲。
她收下那盒子,謝過恩便要走。
身後傳來少年不急不慢的聲音,“阿音若不會用弩箭,可以問朕。”
“陛下平日繁忙,哪好用這些小事叨擾,魏缃應當也懂這些。”
殿内一片寂靜,李順偷瞄一眼皇帝臉色,立馬低頭不敢吭聲。
始作俑者毫無覺察,說完便告退。
薛柔走出式乾殿,方才打開盒子又看一眼,她喜歡漂亮玩意。
等回了相和閣,再叫魏缃來瞧瞧。
還有明日……明日可以出宮,算算日子,阿弟也該回來了。
不知他有沒有長高,阿娘知道大表兄無性命之憂,想來也能放心。
路上沒什麼可擔憂的,王家勢大,路上多多打點并非難事。
薛柔露出一抹笑,腳步輕快,直到瞧見胡侍中,方才老老實實收斂笑意。
胡侍中這幾年因疲倦,鬓角已有星星點點斑白。
“薛二姑娘,走路時要慢一些,”她語氣溫和,“否則容易絆倒,宮中凡事需得穩重。”
薛柔乖乖應下,又多看了幾眼胡侍中身後的女官們,不知有何事。
“南楚使臣提議,要與嫏嬛殿——”
胡侍中的話戛然而止,她看見薛柔懷中的盒子,上頭有龍紋裝點。
薛柔順着她的視線低頭,“我方才從式乾殿回來,圍獵的事情,陛下已說過了。”
“那便好,”胡侍中招手讓那幾名女官過來,随自己進了相和閣裡,轉頭看向薛柔,“她們是文繡大監的手下,繡工一等一的好,太後命她們為你多做幾件胡服,方便騎射。”
話畢,那幾個女官上前,為她量體,其中一人與薛柔相熟,笑着驚歎:“薛二姑娘的腰身跟柳枝似的。”
胡侍中輕咳一聲,所有人噤聲,繼續做手上的活。
待結束,胡侍中輕輕擺手示意其餘人下去。
流采仍侍奉在薛柔身後,胡侍中蹙眉,“你也出去。”
流采猶豫一瞬,看了眼薛柔才離開。
“薛二姑娘,太後令我帶幾句話,”胡侍中壓低了聲音,“此次除了圍獵,還有旁的比試,優異者可擢為三品女官。”
“姑母不會盼着我拔得頭籌罷?”薛柔有些心虛地後退半步。
論文章,她不及姜吟,論熟稔宮規,她不及阿姐,論騎射,她不及魏缃。
薛柔唯一擅長的,便是作些不入流的詩歌琴曲,用薛兆和的話來說,便是不入流的玩意。
姑母若真是這個要求,那便強人所難了。
胡侍中也知悉薛柔學業如何,輕咳兩聲掩飾笑意。
“自然不是,太後的意思,是讓姑娘藏拙,仔細觀察着諸位學子,日後交好。”
薛柔琢磨明白後,沉默一瞬,“明白了。”
*
“太後,今日藥膳炖好了。”
太後擱下手中奏章,拿起湯羹喝了一口便皺眉,今日的藥膳略油膩。
她身體越發不好,如深秋發脆的黃葉,連稍微烈一些的藥性都受不住,隻好食補慢慢将養。
因太後喜靜,殿内伺候的宮人皆如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