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武陵”二字,薛柔臉色微變。
她悄悄看了一眼謝淩钰臉色,少年垂眸自顧自夾了塊魚糕。
薛柔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擱下後吃了些旁的,又喝一口,如此反複。
謝淩钰餘光瞥見她動作,不由好笑,少女額頭碎發絨絨的,口脂在用膳時被吃掉了,卻露出雙唇原本的紅潤嬌豔,比胭脂更勝一籌。
“陛下?”薛柔偶然擡眼,卻撞見謝淩钰直勾勾的眼神。
她又哪裡惹他不痛快了?
因這一聲喚,謝淩钰挪開視線,鮮紅的耳墜晃了晃。
薛柔内心陡然浮現流采說的話。
随即連忙否定自己。
印證她的想法似的,謝淩钰道:“嫏嬛殿的先生們未曾教過用膳時的禮儀麼?”
薛柔愠怒,她雖不拘禮教,卻自幼生于詩書之家,總不至于用膳時缺了禮數。
謝淩钰真是沒毛病也要硬挑毛病出來。
“時辰已晚,我也該走了。”
周遭侍奉的宮人大氣不敢出,唯恐陛下發怒,唯獨李順無甚反應。
這些行宮宮人真是少見多怪,讓他們來式乾殿,不出一旬便習慣薛二姑娘的風格了。
謝淩钰果然沒動怒,反倒颔首允諾她走了。
眼瞧着薛柔真離開了,李順心裡着急,怎麼陛下也沒挽留一二。
他一個閹人,都知道陛下現在不對勁。
李順送了薛柔幾步,剛回來,便見皇帝神色淡淡的。
“看見她,朕覺得心煩,跟薜荔館的人說一聲,這幾日她都不用來。”
李順愕然,但也不敢再妄自揣摩君心,隻得默默應下。
待陛下歇息,李順蹲在殿外唉聲歎氣。
待明日薛柔知道不必來瑤華宮,恐怕喜不自勝。
陛下定是要他詳述薛二姑娘反應的,李順更愁了。
他怕被遷怒。
“李中尹?”
頭頂傳來顧靈清的聲音,李順擡眼,瞧見一抹赤色。
“我有要事需禀。”顧靈清長眉緊擰。
謝淩钰本就沒睡着,知曉顧靈清深夜來訪必是大事,召他進來。
“南楚使臣裡頭,那個永興郡主不對勁,是南楚中羽衛。”
五行相克相生,論方位,中對應土,論音律,羽亦對應土。
土克水,大昭正是主水,以玄為尊。
南楚中羽衛,是隻針對大昭的特殊死士。
顧靈清面色羞慚,這些南楚使臣離京前,可是由朱衣使仔細查過的。
他甚至命朱衣台中女使者親自動手,試探那些使臣是否會武。
一陣沉默後,顧靈清擡眼看皇帝臉色,鬥膽開口:“臣有罪,願即刻誅殺此人,以免後顧之憂。”
皇帝墨發甚至來不及束起,居于禦座之上,墨發玄衣,玉白面孔猶如瓷像,毫無波瀾。
半晌,他閉了閉眼,道:“不必。”
殺了她,豈不是遂了他們的意。
顧靈清見識的高人太多,總覺得試探不出武功,定是對方武藝強過百倍。
但,對方或許真的孱弱無比。
顧靈清不死心,“陛下,臣以為南楚使臣居心叵測,王伯赟身邊那個細作死後,臣等搜到一個冊子,上面記着我朝大員的名字,甚至還有……”
還有先帝朝後妃間的彎彎繞繞,以及謝淩钰格外喜歡尚書令次女。
在中羽衛眼裡,薛柔就是大昭未來的皇後。
謝淩钰目光有些波瀾,随即平靜下來,他自然記得那冊子。
無妨,朱衣台手中掌握的南楚秘聞更多。
“陛下,禁軍今夜巡邏時,瞧見南楚的兩位郡主在薜荔館附近,說是四處走走。”
“薜荔館?”
皇帝語氣輕緩,卻叫顧靈清後背一涼。
誰也不知皇帝這性子怎麼養成的,許是日複一日忍出來的,愈是怒極愈是顯得溫和。
故而顯得喜怒無常。
良久,皇帝方才開口,“派人盯着他們。”
顧靈清離開時,萬分遺憾,想起華林苑裡頭還摻進了中羽衛,便手癢得很。
*
風和日麗,正适合演武。
然而天熱,薛柔隻想躲在薜荔館内。
可皇帝壽辰,她不得不寅時起來梳洗打扮,去瑤華宮前殿祝壽。
之後,還有漫長的百官祝壽,和各邦使節獻禮。
知道薛柔嬌氣怕曬,日頭剛毒辣一點,太後便讓胡侍中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