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陌話音急刹住，下意識瞟了眼另一個當事人，後者一副風輕雲淡，許陌急得團團轉，絲毫沒想到這個拙劣的玩笑一聽就全是漏洞。

大家徹底憋不住了，有的甚至拍着桌子笑得前撲後仰。

好在賀池開腔附和許陌了，“坐下。”

“别人是聽力不好不是腦子有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許陌總感覺賀池這句話破冰了，還帶着點輕微的笑意，雖說是嘲笑，但是許陌罕見的沒有感覺到惡意。

雖說賀池的話不是解釋倒勝過了解釋，但是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呢，衆人發現自己無辜躺槍。

許陌倒沒意識到，喔了聲，然後坐回原位，隻不過焦聚的視線還沒有解散，許陌心慌慌，随手抽了本書擋住自己的臉，嘴角還抽了下。

冷靜了一點的許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個玩笑又多麼蹩腳，隻不過誰叫她一聽到那句話就想起了自己和賀池同居這件事。

所以她最開始差點脫口而出的其實是，是同居不是同床。

不過幸好反應過來了。許陌要是真的當着所有人面這麼說，可能活不到回家了，至于為什麼是回家，那可能是因為賀池大庭廣衆之下嘎她有些難度。

但是在自己被暗殺之前賀池多半會被氣死，許陌苦中作樂着想，這樣子沒準自己能活下來。

許陌再一次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隻不過剛剛被揶揄的那陣依舊讓她一回憶起來就無地自容，宋晴的回來後給她帶來的内疚也被沖散了很多，既好笑又可悲，許陌嘴角帶起一絲苦笑，手中捏着書擋臉的手指被壓出白色的印子，還好上課鈴聲很快就響起了，要不然許陌還不知道自己會被當joker‘欣賞’多久。

聽錯後大驚小怪亂叫的前座在第二道鈴聲響起來時，轉過來給她遞了張紙條，許陌倒把書放下了，隻不過沒勇氣去看周圍人的動靜，她接過那張白色的便利貼後，摸了摸鼻子緩解了下尴尬才回了句沒事。

賀池扔了團紙給許陌，許陌不知所雲的接過，攤開，然後差點當場去世，她心虛的左右亂飛視線，後面坐着的謝明義湊過來看熱鬧，差點又笑出聲引起一場雪崩。

許陌餘熱還未消散的臉又紅了起來，她剮了眼賀池，發現賀池居然破天荒嘴角帶笑，許陌差點整個魂都被吓飛了。

好吧，我就是個行走的笑話。許陌萬念俱灰的把紙巾裹着糖和桌上的糖紙裹成一團，又裹了層紙塞另一個兜裡決定下課去扔。

宋文琪大概理清了前後因果，雖說早就料到了賀池和許陌同桌一定不會是風平浪靜的調子，雖然這幾天一直都平靜的有些讓人震驚了，但是說實話，她也沒想到戳破那層甯靜是這種風格。

宋晴的那天中午過半才回到教室，許陌那時也才稍稍冷靜了下來，把和賀池發生的小插曲抛到了一邊，她忍不住頻頻往宋晴位置上望去，望着那紮着高馬尾的女生出神了一會兒，還打了陣安慰和道歉的腹稿，隻不過被賀池眼神殺斷了。

許陌心裡焦灼了會兒，還是壓下了想要去張望的小心思，她深吸了口氣，整理了下情緒，默默堅定下去找宋晴說些什麼的決心。

隻不過下午沒找到一個空檔，教室裡仿佛壓了層難以言喻的低氣壓，讓許陌稍微一靠近宋晴那邊就被古怪的氛圍和靜默不起眼的視線紮得渾身不舒服。

她到底還是被桎梏了腳步，心裡不斷壓抑着自己去見宋晴的想法，宋晴對上過幾次她的視線，隻是許陌的表情還沒做出就被她移開了視線，許陌摸不着頭腦間，咬了下唇，心想還是放學再找機會去吧。

隻不過，放學後許陌也沒堵到宋晴，宋晴幾乎是下課鈴聲一響起就踏出了教室門，連台上的老師都忍不住皺了下眉，許陌忙把東西哐當一收，準備追出去，隻不過她還是沒追上宋晴，她隔着泱泱的人群喊了聲宋晴的名字。

宋晴轉頭看了眼許陌，神情很淡，然後轉過身去，沒搭理她，反而加快了腳步。

許陌下意識想追上去，反倒在從旁蹿出的何燃的問候中被攔下了，何燃笑容可掬的約她去小吃街。

許陌霎時間想起自己前些天許下的約定，頓了頓，下意識想拒絕，但是看着何燃清麗面龐上帶着的溫柔和期待又内心動搖了下，她在原地踟蹰了好一會兒，視線不斷往宋晴離開的方向看去，嘴裡兜兜轉轉的拒絕還是被離開時宋晴的冷漠壓下。

何燃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介意許陌的心不在焉，她口吻輕柔的安慰許陌讓她别放心上，随口說宋晴本來就陰晴不定，說不定明天心情好了就會來找她了。

何燃語氣中陌生的，難以揣測的情緒讓許陌回過神來，她的手被何燃攥的有些疼了，她察覺到何燃話中有話，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許陌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她不理解還有些無措，這樣的何燃落到許陌眼裡就好像一幅褪去顔色的斑駁神像，隻剩下慘白、冷酷的輪廓。讓許陌看不清細節。

許陌蓦然想起那些竊竊私語，他們編織成一張網，像永遠不會放晴的天空籠罩在許陌頭頂，然後滴答、滴答開始下雨，許陌聽見她依附而生的世界開始用他們的語言呢喃着，密集、晦澀澀，許陌生澀的用遲鈍的接收器開始處理從四面八方飄來的冷雨。

哪怕許陌真的隻是尾記憶不足七秒的金魚，也在此刻意識到自己撞上了透明的玻璃牆。

再漫長的反射弧，再短暫的七秒的記憶，許陌也感覺自己觸碰到了這份虛妄的真實。

她明明依舊沒有什麼實感，但是為什麼還會這麼難過、悲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