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從消防通道出來,遠望一眼闵思月的身影。面上不帶好奇,也不帶悲傷。轉身往相反方向走,給何美美發消息。
人心終歸是肉長的。
三年的感情到後期雖然已經慢慢變冷淡,越來越像一隻漸漸沒墨的水彩筆。可一段感情剛開始時,愛意真真切切存在過,曾經留下過濃墨重彩。不然以她的性格,不可能答應徐逸成。
現在兩人之間徹底劃下句号,心感覺空了一塊,身體被打濕的棉被重重壓着。
尤加以為自己夠灑脫,拿得起放得下,可還是不能免俗,品嘗到失戀的滋味。她大概需要一點時間去抹平,去修補。
何美美在二樓電梯口等她,尤加收拾好情緒,走過去碰碰他的肩。
何美美小心翼翼瞅她表情,不敢八卦,隻不停搓着雙手問:“那什麼,姐,沙發考慮得怎麼樣?”
“挺好。”尤加打開拍下的照片給他看,“就這一款了。明天能送上門嗎?”
“能,包的。”
何美美想帶尤加上樓找導購開單子,她一下停下腳步。
現在上樓,豈不是又會碰到徐逸成和闵思月?
看見她猶豫,何美美不禁想起方才戴眼鏡的儒雅男人。他笑得挺難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尤加觑他一眼:“想問什麼就問吧。”
何美美松一口氣,比新聞稿過不了審還煎熬。既然尤加這麼說,他也真就這麼問出口:“姐,剛才那個是?”
“前男友。”她淡聲道。
何美美了然點頭。
啊,前任啊。難怪沒見過。
是了,單位裡跟她關系比較好的幾個人裡面,隻有趙夕和王哥見過徐逸成。
這段戀愛說起來也夠荒謬,跟地下情差不多。
她沒介紹徐逸成給朋友,徐逸成同樣也沒介紹朋友給她認識。現在分開了,尤加覺得不介紹給彼此朋友認識也挺好。免得以後見面尴尬,還少不了背後一頓蛐蛐,成為八卦的談資。
“姐,你是不是怕上樓碰上他?”
尤加沒吱聲,理了理鬓角的碎發。
也不是怕,就是挺沒意思。尤其闵思月,她還真不擅長跟這一類型的女生交談。
何美美看眼色這項技能,失靈時不靈,這會兒稍微有點開竅,立馬道:“沒事兒,姐,我上樓幫你開單子。你直接在一樓的收銀台等我就行。”
他速度挺快,尤加付錢的速度也快。沙發就這麼敲定下來。她和何美美随便找了家小飯館吃飯後,就此道别。
身旁少了個人,空落落的情緒再次席卷而來。尤加在川流不息的路口有一瞬間茫然,綠燈讀秒過半,才擰了油門往前走。
她和趙夕消愁、排解負能量的方式不一樣。
趙夕怎麼瘋怎麼來,恨不得找個包廂,點一圈人陪着。她更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待着,什麼也不想考慮。将腦子裡積攢的愁雲,像揪棉花糖那般,一會揪一團一會揪一團,慢慢清空。
路過峽灣大道,尤加在人少的地方停下,買了一罐低度數的果酒,坐在打啵的年輕小情侶堆裡慢吞吞喝果啤。旁觀一對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耳畔浪聲依舊。
接近晚上十一點,回到安和巷,尤加面上已經跟沒事人一樣,能開玩笑能打趣,恢複拽拽的勁兒。
因為她對着二樓大開的門,吹了聲口哨。
柏淮擰着身子半回頭,鍊條包帶纏繞尤加細手腕,有小半截搭在肩上,小方包墜在肩胛骨處,很慵懶的姿态。
“還沒休息呢?”尤加問。
柏淮眼睛斜着,往樓梯口看,确定她是獨自一人,撩開防蚊門簾出來:“等你。順便加會兒班,有個畫展需要弄策劃案。”
“等我?”尤加笑,“萬一我今晚不回來呢。”
“現在不是回了麼。”柏淮說。
一呼一吸間,似乎隐約聞到很淡的酒味,清新的果香。他忍不住湊近,尤加往後仰,後背抵着樓梯水泥砌成的扶手。
“喝酒了?”他問。
“喝了一點。”
其實不止一點,一罐不過瘾,她又買兩罐。喝了一肚子水。
“什麼味道的?”柏淮求知欲旺盛。
“又想嘗?”尤加伸出食指,抵在他膻中穴的位置,用力一按,“想得還挺美,我可沒同意。”
像有顆釘子錘進身體裡,柏淮疼得倒吸一口氣,聞言哽住。
尤加滿意看他俊朗五官擰成團,繼續上樓。每上幾步,抛出一個答案:
“白桃味。”
“西柚味。”
“荔枝味。”
上至最後一級台階,她往扶手探身子,柏淮停在樓下,仰着頭。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撞上視線。
柏淮掏出手機,解鎖找人,按着語音說話鍵:“晚安。”松開手指後,對尤加說,我給你發了消息。
尤加點開頭像,兩秒的語音消息,就是剛才那一聲晚安。她滿臉無語:“......你是不是無聊。”
眯了眯眼,打字回:晚安。
柏淮看發來的消息,也打字:禮尚往來。
沒等到尤加消息,反而等到”嘭”的一聲關門聲。柏淮低低笑了聲,繼續回桌前忙碌。
門不再敞着,與三樓一樣,緊緊合上。
尤加靠着門闆,後腦勺往後抵着。
一句“等你”竟然能戳到心窩最柔軟的地方,簡直邪門。
她搓搓被燙了一下的耳廓,蹬掉鞋進屋。
客廳的燈關了,另一個空着被當成衣帽間的屋子亮着暖光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