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
陳憐靜靜坐在位置上,寫代碼。
她已經很克制了,但知道自己沒有靜心,因為她一向追求代碼精密嚴謹,可現在碼出的東西總是無法運行。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她左手捧着腦袋,右手不斷地按鍵上翻。
或許讓别人幫忙查看一下會更快,但今天,她不打算向坐在對面的那人提半個問題了。就算要花十分鐘二十分鐘,她也要靠自己把這個bug找出來。
突然,對面的身影動了。她下意識看過去,見王朝和站起來,手裡拿着水瓶。他轉身正要走,碰巧捕捉到她的視線。
對視了幾秒。陳憐忘記中斷這種無形的交流,隻是覺得這種對視讓他們的距離變得遙遠。
他舉起手裡的水瓶,輕輕問“要不要去灌水”,她這時才感覺到口幹,咽了些唾沫,然後搖頭。
他眨眨眼看了會兒,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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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他整好書本後,像往常一樣說:“吃飯去嗎。”
陳憐沉默片刻,應一聲,站起來了。
外面陽光很好,應該說最近幾天天氣都很好。陳憐深深吸了口氣,心中的煩亂似乎平息些。
好了,别鬧别扭了,沒有人會有閑情迎合你的,成熟一點。她望着遠處食堂的大門,對自己說。
“這個給你。”耳邊忽然傳來聲音。
視野裡出現了一隻手,它捏着一顆糖果。她接過來,用指尖平整包裝,發現是橘子味的。
橘子……
說起來,他跟老四提過“橘子”這個詞。
心裡這麼想着,但她表面上還是微笑接過,然後把口袋裡的奶糖交給他。手心攥着橘子糖,有些發熱,仿佛她拿着的是别人的秘密。
在把糖果放進兜裡時,她聽見他問:“這個星期,題目都做出來了嗎?”
“……差不多吧。”
“心情不好嗎?”
陳憐頓了一下,擡眸望向身邊,見對方正看着自己。
細碎的發邊,漆黑的眼睛帶着幾分溫和。
有時正視這雙眼睛時,她會屏住呼吸,比如現在。
……所以,他會讀心術嗎?在她需要關心的時候就能給她一些。
“沒有啊。”她笑了笑,“過會兒吃什麼?”
“快餐,麻辣燙,鍋貼,炸雞,都可以。你想吃什麼?”
陳憐想到自己剛拿了生活費:“炸……”
一個小小的影子從餘光掠過。
是那隻花斑小貓,悄悄地從路沿走過,似乎要去往學校大門。怎麼最近老是在去吃飯的路上碰到?
“……橘子。”她望着那隻小貓搖動着的尾巴,沒頭沒尾輕輕地來了一句。說完才發覺腦子中一直存在的某些思緒突破隐秘的私人空間,暴露在現實中了。
心裡一涼,她還沒來得及惶恐,旁邊的人忽然笑了。
陳憐疑惑地看去,見那人彎着眼睛,嘴角上揚,唇紅齒白的。
他解釋道:“實際上,我家最新養的一隻貓,就叫橘子。你剛才的話讓我覺得你想把它當成午餐。好吧,所以你想吃水果撈嗎?”
陳憐愣了一下,随後想起王朝和的頭像就是一隻又胖又軟的橘貓。
說起來,老四在寝室夜聊的時候,确實提到過她家養貓,養了好多年了。
……原來是這個共同話題,那她這個被貓嫌棄的人在這方面大概是沒有希望了。
沒希望……陳憐斂下眼睛。
“我聽說,鄭昕家裡也養貓。”鄭昕是老四的名字,這兩個字說出口時,陳憐幾乎有一種陌生感。她摸着自己的手肘,頓了一下,又道:“大半個學期了,你應該認識她了吧?”大學不像初高中,大家沒有長期固定的接觸,有些人的名字經常會和臉對不起來。
“是你舍友吧。”他回得很快,“我知道她養貓,上次還向她讨教過。”
原來是讨教。
“她是個耐心的人,你問她什麼,她一定會認真回答你的。”她低下頭,漫不經心道。
他回想了一下:“确實。”
“那你們倒是變成朋友了。”
這是一個陳述句,又像一個反問句。陳憐邊說着,邊靜靜等待着對方的反應。
他們的關系究竟到了哪一步?說實話,抛去與自己相處的情形,客觀來說,老四尚算一個可愛單純的女生,如果說他真的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的話……
然後,她等來對方注視的目光。視線的停留并不漫長,但她卻忍不住有些淩亂地開始琢磨這其中的含義。
“不算朋友,隻是普通同學。”他這時說。
很直接的陳述句。
陳憐心裡一松,下意識揚起嘴角,但很快又收斂般抿了回去。
因為怕露餡,所以這個過程中她始終沒有看向他。
“好吧。”她順着眉眼随口迅速終結這個話題,如同無事發生,“那我們去吃炸雞。”
“不吃水果撈嗎?”
“……嗯,都行。”
他說:“那還是炸雞好了。我們得左拐,餐廳在那裡。”
她便左轉了,然而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着他把她往旁邊一拉——
她還沒來得及意識到手臂上一種陌生的力道,一輛電瓶車從另一邊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