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憐發現找不出她能講的東西,他們的集合裡内容少得可憐。可房間現在太安靜,她得說點什麼,怎麼這個病房裡隻有兩個人,來一個護士也好啊,病房裡隻有兩個人……
“你在想什麼?”含笑的聲音。
“啊,我……”陳憐回過神,看見他忍俊不禁的樣子。
王朝和微微傾身問:“你是不是有點緊張?”進門第一眼後就沒看過他的眼睛。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心跳很快,而且很響,都怕給對方聽見。
“……陳憐?”
陳憐感覺臉越來越熱。
這和之前都不一樣,不是心動,而是層層冷漠或熱情外表裹挾中的内裡——自尊心被無意地試探了一下。
這是羞恥。
是,她确實,第一次,買了水果,坐了地鐵,大老遠頂着雨來給異性探病……
王朝和本以為陳憐隻是到新環境裡有些緊張,希望她能緩解情緒,然後像往常每個星期六一樣聊聊天,驅散病房裡的沉悶,畢竟自住院後,除了姑姑來過三次,他就沒在現實裡跟認識的人說過話了,但沒想到對方的頭越來越低。
仔細回想自己的問題……好像是有點歧義?
陳憐知道自己的緊張已經暴露無遺,但對方那個問句之後就再沒說話,好像一定要等自己回答似的,就自暴自棄地悶悶道:“對,我是有點緊張。”
耳邊傳來忍笑的聲音。
……天。
陳憐冷靜了片刻,說:“我去吃個橘子。”随即起身去拿了橘子,背對着病床,蹲在垃圾桶邊開始剝。
慢吞吞地剝,把白絮都剝完,再慢吞吞地吃。
吃完了。
……反正也不知道聊什麼,她就到桌子邊去拿第二個橘子,剝皮。
“陳憐,跟我聊聊天吧。”背後及時傳來聲音,“我已經好久沒和人說過話了。”
細聽還有幾分可憐。
陳憐覺得斷了手腳的男生就是不一樣,竟然會跟她提要求了。也正是這一點,她才恍惚地想起之前跟王朝和相處的時候,他從來都保持給予的姿态。
解答問題,做ppt,逛廣場……他的回答永遠禮貌而有邏輯,他的目光有時帶着觀察與提防,因此才有距離感。她早就适應了他的距離,所以在感受變化的此刻,她才意識到得如此鮮明。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好像不曾試圖看清他。
陳憐忽然發現一直以來她更多地隻是在乎自己,關心自己的情感。一味地創造聯系,其實不曾真的靠近他。她知道他些什麼呢?憑什麼得到他的喜歡?沒有被相反地推開,已然是幸運的。
“好的。”陳憐決定吃完這個橘子就收工了。
不過,他的話也有些奇怪。為什麼好久沒和人說過話了?他不是病人麼。她記得他是本地人,那他的家人,以前的朋友……
她的思緒在遊蕩,剝橘子的動作也慢。
病房很安靜。這種安靜,似乎醞釀着它的感情。
“說起來,沒想到你還會幫我帶這個牛奶,”隐約間,她好像聽到身後傳來這樣的聲音。
“……怎麼了。”
“沒什麼。謝謝你今天過來,還考慮到我的喜好。”他笑道。
她忍不住抿起唇:“多喝也不好,今天是破例……”不然會變笨的。
頓了頓,她擡起視線,回過頭去。
四目相對。他坐躺在病床上望她,她莫名覺得這種凝固般的目光持續很久了。
這時,他雙眼沉沉地含起笑容,似乎融化了緘默。
周圍隻有酒精與橘子的氣味格外強烈。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微弱的聲音。
在好像漫長的時間裡,她心髒的跳動莫名又帶上一些緊張。
“咚咚咚。”門突然被敲了敲。
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憐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
“朝和,我進來了?”
止息了片刻。王朝和說:“媽?”
陳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