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夏至帶回了羅夫人的書信。
她在信中說,我會設法見到虞嫔娘娘,還請如錦你耐心等待,我也求了方先生,他交遊廣闊,就算是神醫聖手,也會給他臉面,我還跟老東西商量過,他是管刑名的,一聽就說這症狀奇怪,是不是中毒?如果是中毒,不妨請一位仵作過去瞧瞧。
傅錦兩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來,無論是虞嫔娘娘還是方先生,都隻是一線希望,至于仵作,韓夫人死也要攔着,隻怕二叔父也不肯讓仵作上門,若是喬裝打扮成郎中,倒還可行。
“盡人事聽天命吧。”傅錦擱下書信自語着,用力捏着手指頭,拽得手指關節啪啪作響。
“姑娘,奴婢把帶來的牛黃丸分成了小顆粒,可以壓在老爺舌下試一試。”冬雪過來輕聲說道,“是上好的藏地牛黃,奴婢從咱們王府的庫房裡找來的。”
傅錦松開被自己揪得發白的手指,振作起精神道:“走吧,我也該過去給父親陪床了。”
進了齊賢堂暖閣中,韓夫人在床邊坐着,傅錦微笑說道:“我來陪着吧,夫人且回房歇息。”
“不用。”韓夫人面無表情,“我不放心。”
“那你在旁邊看着好了。”傅錦接過冬雪手中的藥盒。
韓夫人忙道:“不能給老爺吃外面的藥。”
“這是切開的藏地牛黃丸,那清心丸也是牛黃做成,卻不如藏牛黃的藥效好。”傅錦擱幾粒在自己嘴裡,吞咽下去問她,“放心了嗎?”
她依然不動,傅錦咬牙道:“父親再不醒,不病死也得餓死,是你給餓死的。”
“大姑娘,說話要有個忌諱。”韓夫人看她一眼,起身讓開。
傅錦拿一粒為父親壓在舌下,韓夫人在旁冷眼看着:“并不管用。”
“一時半會兒管用不了。”傅錦說道,“這粒化沒了,再壓一粒,過一夜再看藥效如何。”
“那就辛苦大姑娘了,我明早再來。”韓夫人邁步向外。
她怎麼又肯離開了?傅錦看着她的背影思忖。
她在床邊坐了一夜,冬日的夜裡無比漫長,她記不清多少次将小粒的牛黃丸壓入父親舌下,記不清多少次讓冬雪把脈,主仆二人疲憊不堪,天光亮起的時候,傅錦正昏昏欲睡,冬雪一聲輕呼:“姑娘,老爺的手動了一下。”
傅錦瞬間清醒,凝神看向父親,依然是一動不動。
冬雪把着脈輕笑:“脈相活躍了一些,比昨日有了好轉。”
傅錦噓了一聲,指一指外間,壓低聲音說道:“不要聲張。”
冬雪看一眼外面的兩個婆子,點了點頭。
“有用就好。”傅錦壓低聲音,“等她來了,咱們就回去,我用過早膳,得去一趟羅府。”
又過一會兒,外面響起腳步聲,韓夫人走了進來,說道:“辛苦大姑娘和冬雪了,那牛黃丸可有用?”
傅錦歎一口氣,搖了搖頭。
韓夫人神情帶了些壓不住的揶揄,點頭道:“試過了,也就死心了,大姑娘回去歇着吧。”
傅錦道聲有勞,帶着冬雪回到院子裡。
正用早膳的時候,夏至沖了進來,吵嚷道:“姑娘,王爺和柳将軍來了。”
傅錦一愣,随即站起,拔腳就往外跑。
到了齊賢堂,正遇見他迎面走進,冬陽灑在他肩頭,沐着光一般。
鼻頭莫名發酸,加快腳步跑了過去,愣愣看着他,喚一聲阿衡,喉間哽住,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别哭。”他雙臂環住她,将她圈進懷中,輕聲說道,“我來了,别哭。”
她的眼淚流得更急,嗚嗚咽咽哭出了聲:“阿衡,我沒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強撐着,我隻能把有用沒用的法子都試一試,我的父親已三日三夜不省人事,阿衡,我該怎麼辦?”
他不說話,拍撫着她的肩背,任由她發洩心中的委屈。
柳将軍在二人身後背着雙手,不停得原地轉圈,幾次想要過去提醒王妃别哭了,倒是冷靜下來想辦法,都被王爺瞪了回來,他隻好繼續原地轉圈。
她慢慢停了哭泣,抹着眼淚自語道:“我這是怎麼了?看到你就想哭,怎麼也忍不住。”
靠着他安靜片刻,慢慢直起身子,赧然得笑笑。
柳将軍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輕咳一聲道:“王妃,末将也來了,王妃看到末将沒有?”
她看向柳将軍,讷讷說道:“你也來了?”
“末将不來,王爺怎麼來?”柳将軍笑看着她。
她低下頭,兩手絞在一起,小聲說道:“我,我是,我哭是因為……”
“想哭就哭,不用有理由。”柳将軍忙道,“末将能為王妃做些什麼,王妃盡管吩咐。”
“讓我想想。”她又抹一抹臉。
“進去說。”王爺扶着她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