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一共老弱婦孺三個女人,夏草玲、夏春燕、夏婆子。
答案呼之欲出。
盯着這幾個字看了半晌,直到懷裡的小娃娃扭動着身子啊了一聲,才喚回陸岑川天外神智,反手把書頁合上,抱起小娃娃在炕前的空地上開始轉圈。
這個新來的世界普遍是什麼規矩,陸岑川還不太清楚,但在她所知的古代,親戚之間表哥配表妹雖然常見,但同姓不婚卻在很多朝代都是闆上釘釘的律法。
後來雖然也放寬到同姓不同宗就可以婚配,卻一直到了現代,科學使認識更加透徹,科技的飛速發展也使地域局限被突破,人口基數倍增,大姓動辄千萬人,男女雙方才隻要不是近親就都不講究那個了。
如果真的如同陸岑川所想,夏媛媛是夏婆子的閨名,夏家兩姐妹竟然是随母姓的,光這一條,就很有可能說明,李大娘所知道的夏家母女的過往來曆有問題。
不一定是假的,但至少不全是真的。
如果是單純的在亂兵之中家破人亡流落至此,不可能連夫家的姓氏都不要了。
可就算姓氏之事是陸岑川想多了,不孝女和絕筆兩個詞,也實在讓她心中升不起什麼太好的預感。
而且哪怕先抛開這一切猜想不管,單論這本冊子。
夏婆子留下這本冊子是什麼意思?
據她所知,夏草玲姐妹倆非但沒有從夏婆子手裡學到醫術,甚至連字都不認識。
其實光不教給夏草玲也就算了,想想原主的頭腦心性,确實是有些勉強,陸岑川還能事不關己的講一句能夠理解。
但為什麼連夏春燕也不教?
夏春燕雖不一定在醫道上有天賦之才,可以夏草玲的記憶來說,贊一句腦子聰明總不為過,學學醫術認認字,都不能說是在難為她。如果不傳醫術是因為夏婆子切膚之痛自有苦衷,可為什麼連認字也不行?
哪怕是退一萬步,平民百姓對讀書人多有尊崇,識文斷字的姑娘在這十裡八鄉還不成了香饽饽?一家女百家求,自身資本厚了眼界自然就會變高,眼光高了,哪還能吊死在席老三這顆歪脖子樹上?
一想到這些,陸岑川就頭疼。
停下腳步,目光炯炯的定在那本冊子上,得出了一個更叫她頭疼的結論——兩個女兒都被養得目不識丁,那麼夏婆子這冊子,就根本不是留給自己女兒的。
那是留給誰的?裡面又留下了什麼?
“……總覺得随便打開來看……不太好。”
這可不是之前理直氣壯去翻席家圍牆的時候了。那時候是為了找到孩子求個速戰速決簡單有效,而現下看了這個冊子,陸岑川有點覺得自己是在窺探别人的隐私。
然而這想法不過就是一瞬,很快她就覺得自己這點糾結,跟昨天要不要把孩子放地上和要不要喝河水那些問題一樣,都是在瞎糾結。
她已經是夏草玲。
送上門來的消息還不趕緊研究透徹,對自身處境全不在意,稀裡糊塗的過日子,不是她的風格。
難道還要等禍事臨頭了,才打她個措手不及嗎?
事到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不是禍事吧。
撇了撇嘴,陸岑川又拿起那本小冊子坐在了炕上。
這本小冊子是右翻,字是繁體,都認識之外,閱讀順序也是與陸岑川所知的古代相同,剛剛一時順手,翻開的卻是這冊子的最末一頁。
冊子正反兩面書皮上都沒有什麼特殊的名稱标識,與内頁紙質一般無二,甚至還有明顯的手工裁開的毛邊,書脊以麻線裝訂,并不是十分講究。
她正反兩面的看了看,懷裡的小娃兒也扒着她的手,撐着脖子一副伸頭要看的架勢。
想到這兩日相處種種,不哭不鬧乖巧聽話,還有那雙總是直視她的烏靈靈的眼睛,讓陸岑川時不時的就在心裡覺得,這孩子是能聽懂她說話的。加上孤身一個娃被扔在破廟亦能淡然處之,過後想來更覺得這孩子非同一般。
既然不與常人同,那麼就不拿對待普通無知稚兒的态度對待他。他想看,陸岑川就把他換個姿勢在自己腿上坐好,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拿起冊子跟他一同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