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厚微苦的熱巧克力愉悅着味蕾,濃稠而細膩的深棕色液體像柔軟的絲帶一樣沿着白色陶瓷杯的内壁緩慢地流動。
埃維莉娜看着杯子中心的凹液面,再一次為命運的捉摸不定歎息。随着關于西雅圖的未來畫面消失,她新的未來出現了一個起碼一千歲的吸血鬼,以及一個行蹤不定、性别未知的巫師。
僅僅是一千年這一條就足以打破她簡單而平凡的生活。誰都該知道,活得越久的生物越危險。她把“幽靈”歸為此類,“幽靈”對愛德華做了可怕的事情,但她身體的一部分反對這個想法。
她真是差勁透頂!她在腦子裡痛罵自己,一個氣味就讓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而且她開始懷疑,她看到的西雅圖的未來裡,她步履匆忙究竟是在逃跑,還是主動跟着“幽靈”走了。也許那隻是因為“幽靈”的速度太快,她得跑着才能跟上。
這個念頭讓她的腦袋像被人用力敲了一錘子,“幽靈”是吃肉的,她卻仿佛笃定了對方不會傷害她。
她的反常都因那縷奇妙的香氣而起。那也絕不是用一個她的個人癖好就能定義的事。先是愛德華,現在又來了一個。早知道她在醫院養傷時該多看些理論知識的。
後悔毫無用處,她決定先把“幽靈”的問題擱到一邊。
接下來是那個巫師。她更傾向是位女巫。當然,不是她歧視男性,而是她從集會和她家那些巫師書上了解的。單純從性别的角度來看,即使是普通女性的身體也比男性更遵循自然規律。
女性的月經周期與月亮盈虧的周期吻合,生育更是女性獨有的天賦,在一些動物身上,雌性孕育生命甚至不需要雄性參與。甚至女巫中也有幾個瘋狂的家夥,她們會通過獻祭儀式向神明或者惡魔請求一個孩子。
男巫隻是幸運地繼承了家族中女性長輩的魔力,他們僅能使用一部分,與其稱為巫師,不如說是魔力攜帶者。
他們根本無法承受一個高等保護咒語所付出的代價。
一個仍在死神追捕名單上的女巫,一個永生的女吸血鬼,一個以愛為基礎的咒語。他們是什麼樣的親密關系,又發生了什麼,讓女巫不懼死亡的威脅。
而唯一可能有用的草紙已經在空氣中化為塵埃,埃維莉娜無從知曉它本身的時間。一千年以前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女巫和吸血鬼的組合很常見嗎?她十六年的人生閱曆無法回答這問題。倒退一千年,嗯,那時還沒有美國這個國家,《獨立宣言》是在七百多年後發表的,她腳下的土地說不定還是某個印第安家族的餐廳呢。
餐廳。
噢,她現在正坐在卡倫家的會議室裡,如果她的眼睛能忽視掉不遠處那個白色實木櫥櫃裡擺放的成套嶄新餐具的話。
和會議室有關的隻有一張橢圓形的桃花心木長桌和一圈椅子。
這會是一場讓她倍感壓力的會議。埃維莉娜斷言道。她不禁把目光投向坐在她對面的埃斯梅溫和的臉龐上。
這裡本來隻有她和埃斯梅,她們正在讨論哪種熱巧克力的味道更好。雖然埃斯梅隻喝動物血,但她是位優秀的女主人,一直在迎合她這個客人的喜好創造話題。她還不怎麼了解埃斯梅,但她确信埃斯梅給了卡倫家充足的愛與包容。
埃斯梅的雙眼沒有愛德華的魔力,卻同樣讓她感到溫暖。
一切終止在5分鐘前。愛麗絲銀鈴般的聲音從樓上飄下來,埃美特和賈斯帕将會在7分鐘後到家。
也許她該重新找座位。每個人在家裡都有自己的專屬座位,就像卡通圖案的杯子是屬于小孩子的,而成年人更多是純色杯子。起碼人類世界是。
這讓她懷念起她在華盛頓特區的起居室,她通常坐在壁爐旁邊的淺綠色布藝單人沙發上,或者直接盤腿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埃阿斯則喜歡坐在落地書架旁邊的扶手椅上,方便他随時挑選要看的書。
而克裡,他沒有專屬座位,埃阿斯不喜歡他。但克裡的家裡有一個橄榄綠羅福賓士皮革沙發。那是她買的。為了道歉。
去年春天,她帶瑞亞去了克裡家。瑞亞是個靈媒,她們在線下玩通靈闆認識的。那天瑞亞去處理一棟鬧鬼的房子,但鬧鬼完全是烏龍,不過是通風管道内部住了兩隻機敏的老鼠。
但為了拿到尾款,瑞亞要演一場捉鬼戲碼,所以叫她去幫忙。瑞亞在屋裡應付雇主,她在房子外面用巫術制造雜音,瑞亞的臘腸犬喬治去抓老鼠。
他們三個配合默契,完事後準備去慶祝。在那之前,先順便去了三個街區外克裡住的公寓拿她的書包。喬治進屋後就瘋了,它一直狂吠,甚至尿在了克裡睡覺的黑色棉麻沙發床上。
那天完全是災難。她和瑞亞兩個人都安撫不了喬治,好在克裡即時趕回來,他的腳還沒踏進玄關,喬治已經暈了過去。暈過去也算一種安撫,喬治徹底平靜了。
克裡簡直是聖人。他完全沒責怪她不打招呼就把朋友和寵物帶到他家,還把屋子弄得一團糟。
她想念他們,甚至是害她丢臉的喬治。
快樂的回憶讓她放松不少,在開始倒計時30秒時,除了“黃金眼鏡蛇”外,大家都提早來到會議室。
埃斯梅從椅子上站起來。噢,不,她要坐到别的地方。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愛德華徑直走過來,坐在了她的左手邊。
愛麗絲在後面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坐在了她的對面,原先埃斯梅的位置。
卡萊爾走到了房間的最東面,坐在那把明顯屬于男主人的椅子上,一隻手放在桌上。埃斯梅走過去,坐到他旁邊。她的手剛伸出去,卡萊爾便自然地牽起來。
一對恩愛的夫妻。
埃維莉娜想起從同學那聽到的八卦,卡倫家的情侶數是按人頭平均分配,最後剩下了愛德華。學校裡追過愛德華的女生很多,但都被他拒絕了。
哎,她羨慕那些向他告白的女生,因為她不能那麼做。
也許是愛德華正坐在她身邊,她的沮喪被另一種方式彌補。他似乎已經解決了之前的問題,表情好多了。
倒計時0。
她聽到了埃美特略顯粗魯的咆哮聲。
新的問題來了。
賈斯帕率先走進餐廳,接着是埃美特和羅莎莉。羅莎莉坐在卡萊爾的正對面,長桌的另一頭,埃美特坐在她旁邊。賈斯帕沒有坐下,而是朝卡萊爾走去,他遞給卡萊爾一個東西後便靠着牆站在愛麗絲身後。
保镖。埃維莉娜想,她看向卡萊爾手裡那個外觀和迷你鉛筆差不多的東西。那是一根——枯枝。
某種回家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