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餘想了想說道:“這話本是我從劉嬸拿的,即使她告訴劉叔,這書乃是無意帶回家的,劉叔怎知這話本有下冊。”說白了,知道有下冊的隻有作者本人。
她話音頓了頓,長孫玄道:“小友有話直說。”
“這話本字數不少,你方才寫完,書上墨迹還未幹透。”江愁餘伸出沾上墨迹的指腹。
長孫玄聞言放聲大笑,笑罷才道:“不愧是小友,心敏神靈。”
這話江愁餘擔不起,她撐起半截身,八卦問道:“故事以表其意,這戲角兒不會是長孫先生吧?”
長孫玄呸了聲,“戲角兒心盲,可我目光如鏡,最是能分好壞善惡。”
“譬如呢?”江愁餘從食盒中掏出水袋喝了口。
“譬如此刻,我觀小友命星有紫薇鬥數,若小友有此心,我可助小友登人皇之位。”長孫玄開口道。
“……咳咳咳……噓。”江愁餘差點沒穩住,咳了兩聲趕緊示意他噤聲。
她環顧四周确認沒人,才低聲道:“長孫先生莫要說玩笑話!”
如果江愁餘是上進人設,那她肯定會鄭重颔首,發誓永遠不負長孫先生之謀,果斷搶奪龍傲天機緣,走上造反這條正道。然而她隻是個鹹魚,跟着龍傲天當狗腿子已經略感疲憊,如今還讓自己跟龍傲天搶賽道,江愁餘隻想問,是想累死她還是想搞死她?
“長孫先生這話放在如今撫仙街巷,怕是能和鞠維大人在牢獄長談徹夜的程度。”江愁餘再次警告道。
想到鞠維那比石頭還硬的脾性,長孫玄還未說出口的一車轱辘話默默咽下,隻補了句:“要是小友改主意了記得同我說一聲。”
江愁餘沒再理他,摸着話本自顧自推測道:“先前草木書廬我觀長孫先生行事,也是賭在人心二字,夫私者,人之心也。”
“長孫先生知曉人皆有私,或為利、或為名、或為情,卻仍是信公義之正,如今撫仙有盛景也多虧長孫先生的善心。”
長孫玄扯掉箬笠,伸了伸懶腰,回眸看她:“江娘子未免把我想得過于良善,我明明可以在賀蔔設局之前便阻止他,不至于讓師母晚年失子,而我偏偏要在衆人面前揭他過錯,使他身敗名裂,這還稱不上惡嗎?”
“那長孫先生也明明可以按住那道旨意,不還古朔一族平籍,甚至不建草木書廬以資學子,可你偏生如此做了。”江愁餘反駁道。
“我也替聖人獻計讓他去往各處選女以拿各州命脈,江娘子的友人不是也因此帶累嗎?”長孫玄扯破兩人之間的遮羞布。
“這事确是如此,你做的不對。”江愁餘思忖片刻,贊同颔首,“雖然猜到你有苦衷,但如今我不知道,先譴責你兩句。”
長孫玄:……懷疑你就是想趁機罵我。
不過他心頭壓着的石頭似乎挪開了一道縫隙,似乎能稍微喘過氣,照進些許光亮。
江愁餘腳上用勁,竹椅繼續晃起來,“不過也能猜到,為了求得還籍的旨意。”
“除此之外,聖人還賜我千兩黃白之物。”長孫玄補充道。
江愁餘終于知曉草木書廬的啟動資金哪裡來的了,她就說,長孫玄蹬着一雙草鞋,看起來比她還貧窮,怎會有錢财興建書院。
思緒浮動之際,她卻是先見着湖面魚竿浮子上下,趕緊輕聲沖長孫玄招呼了聲,長孫玄兩下提竿拉起,一條看上去肥美非常的鮮魚被甩在草葉之間,不停翻身跳動。
長孫玄見此,忽然發出一聲低笑:“許是天意如此,古有姜太公釣魚,今有我長孫玄願者上鈎。”
他略顯蕭索風霜的臉龐帶着笑意,用魚竿敲了敲地,“先前小友所請,我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