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喬順着姜昕柔說話的聲音方向看去,她的視線時不時在姜昕柔身上流轉。
對方身着印着憨态可掬小豬的T恤,搭配黑色工裝褲。
藍色挑染短發垂至肩頭,打扮新潮又别緻。
她唇角微揚,饒有興緻道:“甯警官這是給我介紹新客戶來了?”
甯向晚搖頭:“瞧你說的,忘了介紹,這是我發小姜昕柔,我在路上就剛跟她提過你。”
楚喬捂嘴輕笑,引兩人入内。
她從辦公桌抽屜取出名片盒,抽出幾張遞給姜昕柔,指尖輕點名片上,分别寫了她承接的心理咨詢的項目相關。
婚姻情感咨詢、創傷後應激幹預、等燙金字。
楚喬對着姜昕柔說道:“你先看看診療項目,如果有需要随時找我。”
姜昕柔将名片随意揣進褲兜,嘴角上揚說:“楚醫師挺會做生意,不過先顧下向晚的情況吧,她剛犯了PTSD。”
楚喬聞言收斂笑意,沖姜昕柔颔首,說道:“昕柔,你先在休息區沙發坐會兒,我帶向晚去診療室。”
診療室門合攏的瞬間,楚喬按下牆上隐蔽按鈕,淡藍色遮光簾緩緩落下。
甯向晚盯着診療床上的皮質束縛帶,指尖又開始輕微發顫。
她剛才在秦照含店裡聞到的那抹沉水香似乎還萦繞在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坐吧。”楚喬叩了叩診療床,說道。
甯向晚的表現比較緊張,她小心翼翼的坐上了診療床。
當甯向晚坐上去片刻,楚喬湊近了一下,鼻尖幾乎要觸到甯向晚顫抖的睫毛。
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向晚,你聞到沉水香時,你眼前浮現的是怎樣的現場?”
甯向晚猛地攥緊床單,思慮道:“我會看到母親葬身爆炸的場景有,陳婷死在浴缸模樣也有,我甚至還會有眩暈的狀态……”
楚喬撫過她頸側跳動的脈搏,她拿過旁邊診療桌上的銀色錄音筆。
她打開了下錄音筆開關,問道:“你這周第幾次腦海出現這些場景了,情況多久了?”
“次數不下四次。”甯向晚别過臉,卻看見診療櫃玻璃倒影裡自己深不見底的瞳孔。
楚喬的拇指正一點點摩挲着她咬破的下唇,血珠在燈光下凝成暗紅小點。
心率監測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屏幕上的曲線劇烈起伏。
楚喬的拇指抹去那點血迹,放入口中輕舔。
死一般的寂靜裡,甯向晚猛然擡頭看向楚喬說:“楚醫師,你這是……”
楚喬垂眸盯着她眼底翻湧的驚瀾,指尖仍沾着那抹淡紅。
她唇角揚起的弧度像淬了蜜的刀,說道:“甯警官,抱歉。我的職業習慣了。我看到流血忍不住想嘗味道。”
楚喬背過身記錄,甯向晚第9周診療記錄:
患者對嗅覺刺激的應激反應等級提升至IV級,需調整暴露療法強度。
她的指尖在診療記錄上停頓片刻,一愣。
此時,她手中多了個玻璃瓶。
透明的液體在診療室的燈光下流轉,這是她特調過的沉水香精油。
她将香薰機調至最弱檔,淡紫色霧氣中混着若有似無的甜膩,開口道:“你聞聞這個,同時含住它。”
楚喬把一枚椰子糖塞進甯向晚的掌心。
甯向晚瞳孔微微收縮,她的後頸的胎記泛起了一陣灼熱感,每次PTSD發作期間都會發燙。
她咬碎糖果,椰香混着沉水香在舌尖打架,意識卻漸漸墜入記憶深潭。
楚喬的聲音像根細針,輕輕挑開她記憶的繭,說道:“告訴我,你在六歲前的海邊玩耍,記憶裡有三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對嗎?”
診療室的時鐘滴答作響,甯向晚睫毛劇烈顫動,回憶起的畫面:
我們住的那片島叫霧島,潮水打濕了我的裙擺。
楚喬姐蹲在礁石旁撿貝殼,我追着妹妹楚凝抱着烤紅薯往沙灘跑,接着我就撲上來的浪頭絆倒。
她聞着沉水香沉浸在記憶裡,皺眉道:“我印象中還有個穿白襯衫的男人在喊,說明火會引燃沼氣。”
楚喬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個場景她記得太清楚。
1998年,她帶着一對雙胞胎妹妹楚晚、楚凝在霧島外婆家,隔壁度假屋的趙姓夫婦正在辦離婚。
那天她偷拿了廚房的打火機,帶着妹妹去海邊烤紅薯,不慎引燃荒草,被聞訊趕來的趙晚吟夫婦撞見。
“我問你,誰的手被燙傷了?”她聲音發顫,目光死死盯着甯向晚虎口處的疤痕。
甯向晚的聲音飄得很遠,說道:“我,推了妹妹。我看到一把火苗竄起來的時候,她的糖掉在沙裡,我彎腰去撿,手背碰到了鐵皮烤架。”
楚喬猛地轉身,診療櫃玻璃映出她泛紅的眼眶。
這些日子的楚喬一直惶恐不安,她拖人特地去調查了趙晚吟當年的收養記錄。
她在警局檔案裡見到了趙晚吟的收養記錄:
1998年10月,一對姓甯的夫婦收養了一名在海口福利院登記的女嬰,出生日期與楚晚完全吻合。
而她親妹妹後頸的胎記,此刻正透過甯向晚的襯衫領口若隐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