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青色的靈光沖天而起,瞬間破開了周圍的黑暗。萬千兇祟在青光之下淪為泡影浮光,所到之處滅盡一切!一時間隻聽慘烈哀嚎,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惡之物如喪家之犬四處逃竄!
待餘燼燃盡,天光重現,雷影散的幹幹淨淨,仿佛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藍天白雲依舊,平靜的水面上倒映着天空的影子,一切都恢複了往日的甯靜。
江蘭弦站在原地,神情中帶着一絲迷茫與複雜,他緩緩低下頭,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掌心處依稀還殘留着一絲熾熱的餘溫。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那塊圖騰,竟像是張開了羽翼。
江蘭弦從記憶亂流中醒來,便見應暄站在前方,目光複雜的看着他。
“你還好嗎?”
應暄有想過會出現世外之事,卻沒有料到如此驚天動地的場面。人在這種強大的力量面前,渺小的不可思議。
他平靜了心緒,感受翻滾的血液逐漸平息,卻依舊折服于方才天昏地暗的場景。
江蘭弦,他真的是人嗎?
“現在我們應該可以出去了。”江蘭弦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同應暄相對無言。他朝着河對岸看去,卻發現四周景色有些不對,身旁是蘭弦河,卻從左手邊移到了右手邊——他們不知如何已經到了對岸。
“方才,我見你擡手,天色暗了下來,飛來一隻青色巨鳥,将我們包裹在光裡,而後黑暗襲來,雷鳴電閃轟天震地……再然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原來應暄也看見了,那便不是江蘭弦的幻覺,他覺得這也是自己的一段記憶,隻不過為何是以重現的方式想起?
除卻六十年之期,便以——
便以什麼?關鍵部分依舊聽不見。
“我也不知這是什麼力量。”江蘭弦給不了應暄答案。
應暄道:“此生能觀之此奇景,已然無憾,你無需對我解釋什麼。”
他的善解人意令江蘭弦有些許無措,索性不再糾結這件事,既已出來,總會有弄明白的那天。
“多謝,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接下來就要看應暄了。
他要做的事風險極大,若江蘭弦無牽無挂便罷了,但他是江珩安的弟子,江珩安将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顯然是真心把他當作自己人看待。
距離那場變故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大楚如今的局勢究竟如何應暄一無所知,但他心中清楚,情況隻會愈發糟糕。他沒有把握能護着江蘭弦全身而退,與其跟着自己冒險,不如去上京尋江珩安。
“我……”應暄分明做好了打算,此刻卻有些說不出口。
江蘭弦一眼便看透了他的想法:“你不想帶我一起走,為何?嫌我是累贅嗎?”
應暄很佩服江蘭弦隻憑借一個眼神一個字眼便能品出着九曲十八彎的意思,最後扯到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結果上去,狼狽制止他的話:
“哥哥,”他有些哭笑不得,而後露出一抹短促的苦笑“我怎會讨厭你?隻是此去前路艱險,我實在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我可以自保,你無需為我憂心。”江蘭弦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毫不退讓,江蘭弦在凡間的一切都和應暄這個大氣運者息息相關,離開是不可能的。
“況且,說不定你還需要我的幫助。”
應暄見他就這樣理所當然的做下了決定,一副隻是在通知你的表情,真是……
他微微勾唇,沉悶許久的心緒也似乎有了一點撥雲見日的晴朗:“那我先謝謝哥哥幫我了。”
大楚官道每隔一段距離設有關卡,需得出示蓋有途徑城池的過關印章方可繼續通行,若不是官道平穩是最快的一條路,應暄其實不想走官道。
此行他們要從淮蔭趕去北方的淩州觀月城,需得跨越三大州,途經一座上城,兩座中城以及數座下城。
其中便包括蘇景潇的封地——扶州雪湘城。
為了籌備逼宮之事,蘇景潇借着陛下調兵支援雲澤之事,已将大部分兵力軍隊調至上京郊外,但雪湘城終究是他的根基所在,其留守的勢力亦不可小觑。
天诏六年,蘇景潇跟随一幹宗室子弟入京選儲,蘇景潇其行在衆王子中并不出衆,能入選全因其祖父魏王為大楚立下過汗馬功勞,戰功赫赫。
魏王獨子壯年離世,這一脈隻餘孤老以及蘇景潇和庶妹三人。陛下念其可憐,不僅序齒排九,且将魏王嫡部編成雪湘衛允他掌兵。
蘇景潇資質平庸,小小年紀飛揚跋扈,行事肆無忌憚。
天诏十一年,魏王舊傷複發離世,蘇景潇返回雪湘城,自此再未踏足上京。
如今已是天诏十六年,當年的九位皇子中,四皇子蘇景漠纏綿病榻早已沒了争奪資格,除五皇子蘇景澈和九皇子蘇景潇外其餘六位皆因各種緣故身死退場。
前不久,淩北軍落敗于雪域天狼族,主将應非殊戰死沙場,世子應旭衍失蹤,雲澤城被天狼族攻陷。噩耗傳至,大楚舉國皆驚,平江王素以常勝将軍名于世,凡他出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彼尚不敵,誰還能抵禦天狼族?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朝野不安。
後戰報抵京,中書有内奸作祟,将淩北軍内部攻防圖以及大楚軍中重器黑火器的解構圖紙洩露出去。天狼族由此尋到黑火器的弱點加以針對,設局以待,于是釀成慘禍。
陛下震怒,敕刑部、大理寺徹查,諸般線索皆指睿王蘇景澈,于其王府搜得通敵叛國實證。滿朝文武皆驚駭不已,睿王向來有禮賢下士、風姿卓然美譽,怎會行此等喪心病狂之舉?
可他被捕後對此供認不諱,平江王功高震主,更有世人隻識平江王而不識皇帝!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他自認為皇位已闆上釘釘,想要提前解決應家這根心頭刺,恰巧天狼族在此時與他聯系,于是雙方達成一緻。
隻是沒有想到,天狼族竟會背棄信義,明明當初他們答應自己隻除去應非殊和他的長子,不會做其他的事。在場官員聞之恨不得将其千刀萬剮,仍舊難以解恨。
蘇景澈伏罪,在獄中自戕。
皇帝急調兵馳援雲澤城,然為時已晚。天狼族兇殘暴虐,血洗雲澤,王妃趙語吟殉城,大半百姓死在鐵蹄刀劍之下,餘者為奴,生不如死。
平江王與王妃的頭顱被懸于城門之上,屍骸被碾碎封于水銀罐,天狼族巫師施加詛咒,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應暄眼中有着深不見底的晦暗,血海深仇化為熊熊烈火無時無刻不在灼燒他的血肉,
直至燃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