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慶則蹲在門檻上磨柴刀,他打算天不亮就去砍些新竹,給妹妹編個帶棉絮保溫的食盒以示支持。
第二天剛蒙蒙亮,韓守信三人便又踏着露水出了門去城牆做工。
林夕則是等到日頭爬上屋檐,才用舊襖把藤筐裹成個暖烘烘的襁褓,她自己拎着韓元慶早上剛做的食盒,韓元祝則提着沉重的藤筐,兄妹倆才出發往城門口去。
城門口的集市早已喧鬧起來。林夕尋了處人流的拐角,藤筐剛落地,就故意掀開棉絮一角。焦香混着榆錢葉的甜味,立刻勾住了幾個挑夫的鼻子。
“一文兩個,管飽!”她脆生生地喊道,尾音揚起,活像長安西市賣胡餅的波斯丫頭。韓元祝漲紅了臉站在旁邊,藤筐的麻繩在他掌心勒出紅印,卻死活張不開嘴幫腔。
一個腳夫聽到聲音走過來,蹲下來時草鞋底還粘着新鮮的泥巴。他黢黑的手指捏了捏餅身,突然掰開半個塞進嘴裡。林夕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皲裂的嘴角沾着餅渣,另一隻手已經摸向腰間,那裝銅錢的葫蘆被汗漬浸得發亮。
“再要三個。”腳夫含糊地說,銅錢落在藤筐裡叮當作響。這聲響很快引來更多破舊的草鞋。有婦人用衣角包着餅匆匆離去,有老漢掰了半塊塞給背簍裡的娃娃。
日頭漸漸爬上中天,藤筐裡的八十個餅子早已變成了四十枚銅錢。這些帶着體溫的銅闆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林夕把銅錢撿起來,用麻繩串繞在手腕上,銅錢貼着皮膚傳來微微的暖意。她突然怔住了,這溫度讓她想起前世地鐵口賣烤紅薯的老伯。那個總是佝偻着背的老人,在寒風裡搓着手吆喝:“熱乎的,拿着暖手也行。”
如今她的野菜餅不也是靠着這份熱氣打動人心?原來千百年來,人們渴望的溫暖從來都沒變過,一時讓她覺得自己做的事情除了掙錢之外又多了一份意義。
兄妹二人提着空食盒和藤筐,腳步輕快地穿過集市。林夕精打細算地又買了十文錢的粗面和榆錢粉,又添了些新摘的荠菜,“最近流民多,生意不錯,咱們得抓緊。”她小聲對韓元祝說,眼睛亮晶晶的。
回到青柳村張三家的院子裡,兄妹二人抓緊都動了起來。得趁着天光繼續做野菜餅,明天才有得賣,晚上就連修城牆辛苦了一整天的韓柳氏、韓守信和韓元慶三人都幫忙。
面團在案闆上啪啪作響,竈膛裡的火苗舔着鍋底,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每個人額頭的汗珠。直到月過中天,他們全家竟硬生生做出了二百個餅子,把粗面、榆樹皮粉、荠菜和榆錢葉等所有的材料都用得幹幹淨淨,連柴火都燒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一家五口就出了門。韓守信提着最重的藤筐走在前面,林夕和韓元祝小心地捂着蓋餅的棉絮,生怕漏了一絲熱氣。
到了城門口,韓守信三人往東城門幹活去了。
林夕和韓元祝守着攤位,薄霧沾濕了兄妹二人的鬓角,卻掩不住他們眼中躍動的期待。等日頭爬上城頭,那些饑腸辘辘的腳夫、趕早市的婦人,估計就會循着焦香找來。
果然,不到晌午,藤筐裡最後一摞餅子也賣完了。林夕數着藤筐底下的銅錢,整整一百枚,沉甸甸地堆成了小山。這數目讓兄妹二人相視而笑,眼角都擠出了細紋。
“小妹,兩天時間,咱們22文變成100文啦!”韓元祝興奮道。這個曾經錦衣玉食的少爺,此刻卻為這幾十文錢激動得臉頰泛紅。
林夕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前兩次她隻能偷偷賣些空間裡的陳皮粉換錢,如今卻是堂堂正正靠着自己的勤勞和智慧賺來的,還能貼補家用,這份踏實感讓她心裡暖洋洋的。
可喜悅沒持續多久,林夕翻着空蕩蕩的背簍,稚嫩的臉上呈現出不符合年紀的愁容,她歎了口氣道:“咱們還得趕緊上山了。榆錢葉要采最嫩的,荠菜要挑沒開花的,還得撿夠燒火的柴禾,家裡可什麼都沒有了。”
集市的喧嚣聲中,兄妹倆默契地收拾着攤位。新買的二十文粗面粉和榆樹皮粉沉甸甸地壓在藤筐最下層,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林夕摸了摸懷裡剩下的八十文錢,眼神愈發堅定,這隻是個開始。雖然年紀小,但是找到路子掙點小錢還是沒問題的,并且這也隻是個臨時過渡的法子。
夕陽西斜時,兄妹二人的身影已經踏上山路。藤筐随着步伐輕輕晃動,像兩隻不知疲倦的螞蟻,準備繼續為明天的生計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