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哥領着人來到内院小厮自用的浴房,還要幫他将衣物褪下來。
怎料手才放在他身上,卻遭到他強烈的抗拒,喜哥還被推搡撞到架子上。
喜哥心頭惱怒,但人是小姐親自帶回來的,他不僅不敢生氣,還要反過來安撫這人, “我不動你,架子上有澡豆和巾子,你待會兒先穿我的舊衣,我給你找來。”
見他躲在架子後面,仍警惕地盯着自己,喜哥連忙倒退幾步,“我這就走,這就走。”
喜哥退出去将門合上,憋屈地跺跺腳,找小容訴苦去了。
浴房中的人動了動,打量起這間浴房,和院内的風格一緻,狹小簡陋,但好在幹淨整潔,又回想起喜哥謹小慎微,他明亮的眸子骨碌一轉。
小容正在準備做針線的材料,上次給大家做冬衣還剩了不少,他看還有什麼能拿出來用。
聽完喜哥的苦水,他還勸道:“你可别招惹他,我看小姐對他不一般。”
“整整那麼大一個東廂房,全是他的。”
喜哥忙道:“我隻嘴上跟你說說,可不敢動他。”
又問小容:“你說他是小姐的什麼人?”
小容理好針線,喜哥話裡話外對那人盡是埋怨,現在又提到小姐,他還能不明白什麼意思?
但小容是個老實本分的,隻說:“反正不是和我們一樣做小厮。”
不是小厮,還能是什麼?
想到那張楚楚動人的臉,喜哥落寞地垂下頭。
見時候不早,喜哥才找了衣物給人送去,腳步靜悄悄的,以為不會驚動到他,沒想到剛搭好衣物,就對上一雙黑黝黝的眸子。
吓得喜哥一激靈,差點推倒屏風,急忙拍拍心口緩緩,嘴裡還想罵幾句。
而對方似乎大緻摸清楚了自己的地位,不像才來那般瑟縮,他扒在浴桶邊,擋住一.絲.不.挂的身體,濕漉漉的烏發貼在肩上,俊臉冷肅,目光如刀,呵斥道:“出去!”
聲言厲色,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儀,仿佛喜哥犯了天大的錯處,直把他恫吓地手足無措,倉惶間跑出去還差點絆倒。
酉時,張庭在正廳用飯。
今日的夕食做了糖醋裡脊、辣子雞、水煮肉片、麻辣香鍋,怕菜肴太辣,還上了一盅雪梨銀耳羹降降火。
實在太豐盛了,酸甜、麻辣的味道直沖鼻尖,張庭搓搓手,饞得直分泌口水。
正要動筷,卻見喜哥領着個人進來。
喜哥一改往日活潑,畏畏縮縮低聲回禀:“小姐,公子洗漱完畢了。”
張庭狐疑地看看大廳升起的燭火,又看看外面漸漸暗下的天色,心想現在不是酉時了嘛?沒錯啊,怎麼這人洗漱還得用兩個時辰?
但她面不改色,也不欲深究無關緊要的事。
“好的我知道了,退下吧。”
喜哥聞言,對張庭行一禮,又立即挪開凳子伺候那人坐下,幫他盛飯擺碗後,慌忙離去,如同身後有狗攆一般。
張庭:“?”
張庭收回視線,這才認真端詳與她同桌對坐之人。
他穿着一身绀色舊衣,垂眸安靜端坐在凳子上,适時,微風入室,吹起他幾縷發絲,輕盈拂過面龐,睫毛微微顫動,顯露出幾分拘束不安。
這一身幹淨整齊,人也看着溫順知禮。
張庭滿意點頭,連眼神都變得柔和,讓他擡起頭來。
這回他倒沒有抗拒,乖乖聽話照辦。
看樣子情緒穩定了,張庭再度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聞言,似乎被戳中痛處,他瞳孔微縮,渾身瞬間緊繃,手不自覺抓緊衣袍。
張庭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幾不可聞的嗓音,“小儀。”
聲音幹淨清冽,竟有些耳熟,但張庭确信從未見過他,還以為是錯覺。
張庭講究為人為善,不輕易傷人面子,既然他都和自己同桌而坐,自然不會再攆他走。
腹中的饞蟲早已按耐不住,她拿起筷子一臉虔誠地盯着面前的菜,招呼道:“吃飯吧。”
辣子雞外皮酥脆,内裡細嫩多汁,一口咬住,又麻又辣的味道瞬間在嘴裡迸發,香得張庭恨不得将舌頭吞下。
又夾了糖醋裡脊配飯吃,酸甜的肉香在嘴裡蔓延,美得人不由發出一聲歎喟。
張庭這邊用得舒心,小儀這邊就不順心了。
他從前飲食清淡,如今盯着一桌子辣椒快鋪滿盤子的菜,無從下手,但見張庭吃得香,跟着夾了筷子嘗過,卻被嗆得不停咳嗽,喉嚨辣得冒煙。
張庭吃飯被打攪,還不悅地撇了他一眼,但為了維護好主家的美名,她将手邊的雪梨銀耳羹推到他面前。
“喝點這個緩緩。”
小儀順手拿起,“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再也不敢動桌上的菜食,隻抱着湯盅可憐巴巴地吃着裡面的雪梨。
張庭胃口好,竈房用料足,這一盅雪梨他還沒用完就飽了。
擦擦嘴,施施然放下湯盅。
張庭用飯一如既往風卷殘雲,迅速掃光盤子裝進鐵胃,隻晚小儀半刻。
這一頓吃得心滿意足。
新員工入職她都要做培訓,拿過一旁的巾子擦嘴,依照慣例問道:“你有何擅長?”
小儀不明白張庭是要做什麼,睜着一雙明眸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想到何事,手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