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綠扶她貼着山壁坐下,一群人開始搬動石塊層層壘起,盧崇砍了些枯枝插入泥裡,釘下兩排樁固定石牆。
衆人擠進凹槽裡,互享體溫,又因不肯架火取暖,唯恐火光引來賊人注意,半凍半暖間,眼皮逐漸沉重,隐隐起了睡意。
……
“轟——”
易辭晚突然驚醒,迷迷糊糊中,好似有一聲巨響在不遠處炸開。
一浪一浪在山中回響。
她聽得不太真切,勉強挪動發麻的雙腿預備起身。
身邊六人早她一步醒來,博滿扶着石牆探出頭去,回響未停,接着便是重石滾落之音。
“可是有什麼地方塌了?”
博滿搖頭,“聲音不像是從高處傳來的,在西北處,”重石滾落的速度很快,落地一瞬間,衆人察覺腳下的土地也跟着顫了一顫。
“你們快看,那兒有處地方陷下去了,”盧崇指着西北方向的碎石堆道。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石粉氣味,坍塌的轟鳴逐漸放大,有哀嚎聲從不遠處傳來。
盧崇護着易辭晚等人從山壁中撤入平地,轉眼間西北亮起星星點點,有數十人舉着火把直奔而來。
這群人面頰裹滿石粉,亂發覆面,有的光着腳,有人斷了腿,被人攙扶着,張牙舞爪的亡命似地奔逃,如同索命的魑魅。
“快避開他們!”
易辭晚等人扭轉方向攀上密林,借着夜色掩蓋遁入漆黑之中。
一支長箭破口襲來,釘入皮肉,“噗呲”一聲,有人栽倒入地,手中火把順勢飛出,滾去濕軟的泥地裡,倏得熄滅。
盧崇擡手護着易辭晚推她上坡,往更高處爬,額上冷汗淋漓,不時向下方平地打探,長箭持續發出,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他注意到那群人身後有另外一群人提了弓箭追來,箭箭緻命,下了滅口的決心。
“别停下,這群人不留活口。”
博滿負責斷後,沿途抹去較為明顯的腳印,山中無處藏匿,他們隻能擠到一處灌木叢中,放緩呼吸躲避搜查,唯剩的四名逃亡之人略慢了他們幾步,從灌木前竄過,繼續往前。
火光漸勢靠近,緊密的腳步聲圍上灌木叢,易辭晚腦袋瞬間空白,捂緊口鼻不敢呼吸。
追捕之人呼吸沉重,拖着弓箭近前,忽然,一隻手猛地抓住灌木。
細碎的冰雪落雨般砸下,落入肌膚暈開一陣酸麻,易辭晚掌心攥了團熱汗,心止不住地狂跳,仿佛下一瞬就要從喉嚨中躍出,以為自己就要被發現了,忍不住腿軟。
默然等了一會兒,那隆重的呼吸聲逐漸放緩,慢慢松開手指。
“這林子裡也忒難行了些,”他深吸一口氣,拿腳尖踢了踢地上的足印。
“還有四個小兔崽子,今兒個必須解決了。”
易辭晚心落了半截,呼吸透得指縫滲出水來。
後頭有人追上他,從一旁的屍身上抽出箭,繞到腰間随意擦了擦,啞着嗓子不屑一顧,“諒他們也翻不起什麼浪,城門他們也進不去,就是僥幸入了城,也是叫天天不應,還不是等死的份兒,讓他們先跑,就算沒跑折了腿,還能挨得過這雪天去。”
“你們還在這磨蹭什麼!”一陣馬蹄聲響起,有人騎馬從坡下趕來,揚鞭揮打在樹幹間。
“礦洞已毀,上頭定饒不了你們,要是還敢留下活口,當心洩露了秘密,一家子拿來陪葬。”
“不敢耽擱,不敢耽擱,正尋着腳印呢,”方才那人陪着笑,将弓箭甩到後背拽了同伴動身。
又一陣馬蹄聲趕來,易辭晚後背發涼,恍然間好似聽到熟悉的聲音,“屍身可有點過,還差幾人?”
此人音色随性飄渺,自帶傲慢,不均勻的喘息聲中裹挾一絲暴戾,流露出明顯的記恨。
“回郎君,還有四人,這幾人傷了腿,跑不遠了,天明之前定能解決,隻是這些屍身……”
“帶回去,當着他們親人的面,燒了。”
“是!”
易辭晚隻聽一聲疾叱,随着風聲和馬蹄聲漸漸消失,難言的窒息感爬上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