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辭晚聽見動靜,撩開簾子朝他遞去視線,對方負手躬身,眸色變得晦暗,執着地向她投來懷疑。
“易姑娘和這胡鐵匠可有淵源?”
如若不然,為何僅三言兩語便能叫人改換心意,承口應下這本不稱心的活計。
他愈是探究,易辭晚便愈是鎮定,淺挂了一抹微笑,語氣萬分誠懇道:“談不上什麼淵源,三年前有人僞造錢模私鑄銀錢,叫官府拿住,因着些莫須有的仇怨帶累了胡鐵匠,我恰有一名手下也牽連其中,為其洗脫罪名時一并幫了他,他欠我一份人情罷了。”
“當真?”虞聞祁輕微後退,挑起一邊眉毛,“他竟與私鑄錢币有過牽扯,還真是巧得很,如此說來,我這苦求多日尋覓不得的解救之法,竟被易姑娘輕而易舉的破解,咱們還真是相見恨晚啊。”
易辭晚面上笑意逐漸消失,“我可不敢高攀三郎君,這有用無用終究是因人而異,拿在我手中是塊廢鐵,但到了三郎君這裡卻是塊璞玉,也算是他的福氣,就看他的真本事能否入三郎君的法眼。”
“喏!”易辭晚微擡下巴,邀虞聞祁一同看去。
門内跌跌撞撞跑出一人,捧着匣子驚聲呼喊,“郎君,成了!”
“東西成了!”
匣子遞到眼前,銀白光澤在光影催生下細膩如綢,盡收眼底,虞聞祁久違地頓了頓,顫着手捧緊匣盒,揚聲吩咐龐魏取來官印銀錠對比,不肯放過一絲細節。
易辭晚默然觀察,從那群人逐漸欣喜的眼神中窺見成果,不由松了一口氣,背靠馬車平度心緒。
但很快,她便迅速恢複狀态,招手抓了金缽手臂,攤開手掌畫了幾筆。
眼下危局算是暫時解決了,下一步,便是着手引導對方入局。
……
一個時辰後,正值巳時一刻。
雲祥城門緩緩開啟,陳舊腐朽的咣當聲中,一道身影從縫隙裡擠了出來,回身肆意招手慶賀,緊接着又擠出了數道身影,門前沸騰起來,衙役們被沖至洞門兩側,眼見着百姓一窩蜂似的簇擁上來。
吵嚷中,領頭的衙役喬康隐約聽見有人喚他名字,便擡手虛擋着墊腳去尋,視線透過層層人群,在街口轉角的獨輪車上,他望見了衣衫不整的同僚,揮手指向城外,嚷聲讓他跟随百姓。
他猶豫了一陣,極為煩躁地撓頭叫苦,尋摸人手順着人群往城外跑,才動了幾步便被擠在人群中一通推搡,喬康叫苦不疊,猛地一隻包袱砸到腦袋上,撞得他眼冒金光。
“誰啊,誰在包袱裡裝石頭,存心害人呐!” 喬康揉着額頭,甩手抖開包袱。
嘩啦啦的碎銀揮灑在人群中,砸過一束又一束發髻,一個又一個肩膀,最後散落于地,有百姓摸摸衣襟,捏着銀子久久沒能緩過神。
喬康大叫一聲,如同撞鬼似的,扔了包袱抱緊腦袋,周遭靜了一瞬,突然“轟”得一聲炸開了。
人們争着湧上來搶銀子,喬康被按倒在地,掙紮着往外爬。
喧嚣中有一道醒目的聲音闖進來,“關帝廟顯靈啦,大家都往關帝廟去。”
“快快快!去關帝廟!”撿完碎銀的百姓匆忙起身,鞋子、帷帽落了一地。
藏在混亂中奔往城外的彭滿聽到提示,當即調整了方向動身,倉促中被人拽住了胳膊,他正不耐煩地握拳轉頭,卻與滿身泥垢的博滿迎面撞上,彭滿揚起的拳頭一瞬間凝滞。
“你怎麼來了?”他仰頭在人群中努力尋找易辭晚的身影。
博滿推他向着牆壁靠近,“有變故,先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