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也是太後的侄女,但出自旁系。十五歲嫁與聞尋做太子良娣,将太子府打理得井井有條,連太後都稱贊其端貴淑靜,賢明有德。後來聞尋稱帝,她自然也被賜予了協理六宮之權。
流螢裹着頭紗站在承德宮門前,素淨小臉兒未施粉黛,倒被清晨陽光照得通透。若非脖頸間泛紅一片,還真看不出哪裡破了相。
漆紅宮門吱呀打開,賢妃跟前兒的掌事姑姑瓊英,含着客套笑容從裡頭走了出來。
“娘娘聽了賀才人來意,誇您懂事。伺候皇上确實容不得馬虎,難為您才剛入宮,禮數便如此周到。隻是娘娘此刻正在禮佛,實屬不便接見,特吩咐奴婢取了兩盞血燕給您帶回去。回頭您再問問太醫,看能否補補身體,别跟湯藥相沖了才好。”
流螢托着雙手快步上前,故意将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疹子露出一大截,才從瓊英手上接過東西。
“有勞姑姑代我向娘娘再請示一件事兒。我這樣子着實吓人,也怕驚到别的姐妹,這段時間便不出銀漢宮了,等大好了再來回謝娘娘。”
既然賢妃不想見自己,那便正好免了晨昏定省吧。
由于皇後年紀尚小,宮中一切事物暫由賢妃代理,故晨昏定省的地點也落在了承德宮,一落就是三年。嫔妃們每五日一聚,明兒正該是拜見的日子。
“賀才人說的是,想必娘娘不會不同意的。”
流螢想,如果撒松香粉的人隻是想敲打她莫要太出頭,那她主動避寵,此人也就該暫且收手了。若此人是為了彩秀報複自己,那她緊閉銀漢宮的這一個月就是再次下手的絕好時機。
她倒要看看,這筆賬究竟要算到誰的頭上。
既說了一個月不出門,那今日便好好逛逛再回去。主仆倆在禦花園裡繞來繞去,等回銀漢宮時已是飛霞過境。
天空将整個宮殿也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一個身着翠煙羅裙的女子站在绯紅宮牆下,發絲輕舞,張望着來人的方向。
這是……
那女子看過來的眼神也充滿了不确定,好像有些惶恐,又好像有些驚喜。
“賀姐姐?”是女子先開了口,她看不太清逆光裡的流螢,試探地往這邊走了兩步。
流螢也慢慢迎過去,盯着那張婉約含蓄、純潔如木槿花一般的臉,在腦海中迅速搜索起來。“汪才人?”
“是我。聽說……聽說你病了,特來看看你。”
汪芷柔說得很小心,邊說邊往流螢臉上掃,“可你看着全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吓人,想是已經無大礙了吧?”
“他們說的應該是這樣吧。”
流螢輕笑一聲,毫不顧忌撩開袖子,往汪芷柔面前伸了伸,着實把她吓了一跳。
汪芷柔循着她的動作,赫然看見滿臂的紅疹,本能地要上手捂眼睛。可才剛擡起來就意識到這樣很傷人,便立即垂下,甚至還像犯了錯誤怕被打手心一般,将手藏到了身後,這才誠惶誠恐地說了句抱歉。
“無妨,确實挺醜的。汪才人找我有何事嗎?”流螢放下袖子,話說得平淡而疏遠。
汪芷柔也是今年新進宮的秀女,京兆府尹之女,比流螢還小一歲,方十五。
進宮那日同在承德宮候着聽賢妃訓話時打過招呼,後來各自分了宮殿就沒再見過。因為未得侍寝的嫔妃無資格參與晨昏定省,隻能私下裡走動,而銀漢宮鬧鬼,根本不會有人來。
撒松香粉的人會是她嗎?
她與自己同封才人,确實最有競争關系。
“這是蘆荟膏。”汪芷柔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罐,忐忑遞到流螢面前。
“這是我娘自己做的,除……除疤效果很好。每年夏天我都特别愛招蚊子,被叮了又忍不住撓,娘就給我塗這個,即使撓破了也不會留印子。”
可流螢不僅沒接,充滿審視的眼神裡還生出一絲複雜。直到汪芷柔咬咬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卷起袖口,擰開罐子取了藥膏往自己手腕上抹,“你看,一點兒不疼的。”
她才煞有介事點點頭,“謝了。”
說罷便行了個平禮,徑直邁進了大門,連客套邀請汪芷柔進去坐坐都不曾。
寶珠跟在後面有些尴尬,主子明明不是刻薄的人,但她也不懂為何要這般冷臉相對給她送藥之人。隻好讪讪行一禮,留下汪芷柔和她的婢女桂兒,快步去追已經走遠的流螢。
桂兒又氣又急,“主子您瞧,早就說咱們别來了,您這東西送了人家也不會領情的。”
“沒關系,她不是壞人。”
汪芷柔仍是憂心忡忡地往門裡面張望兩眼,确定一點兒人影看不到了,才拉着桂兒回去。
今年共有三名秀女入選,兩個五品才人是流螢和汪芷柔,還有一個六品寶林叫孔映歡。
初進宮那日,孔映歡巧言令色,想跟汪芷柔換走賢妃賞賜的一對翠玉镯,最後還是流螢一把幫她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