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逆轉得太快,一時間,偌大的看台上,諸人皆靜默無言。
天乾散人誇廖牧信的話言猶在耳,轉瞬間,他便落敗,不得不讓人瞠目結舌。
姜青岚等了半晌,不見裁判宣讀結果,劍尖一轉,指着那充當裁判的問劍派弟子,道:“輪到你了。”
裁判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簿子掉到地上,他駭然喊道:“我……我錯了,我不該背後說你這局必敗無疑,饒了我吧!”
“……輪到你宣讀結果了。”姜青岚無語,翻了個白眼——誰管你有沒有背後說我壞話呀!
在裁判的宣判聲中,姜青岚躍下擂台,走過廖牧信身邊時,還能聽到他喃喃的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實在心癢難耐,很想看看廖牧信現在的表情,便停步看了眼。隻見他仍是被打下擂台時那樣倒在地上,神色呆滞,嘴唇無意識地張合,來來去去就是那三個字:“不可能”!
“莫不是傻了吧……真可憐。繡花針嘛,還是你适合撚,我們這些弱女子,拿不動繡花針,隻好拿劍啦。”姜青岚粲然一笑,腳步輕快地走遠了。
廖牧信被這錐心之言激得胸中翻滾,險些吐出一口血,卻無法反駁,隻得暗暗捏緊了拳頭。
廖朔坐不住,擔憂地起身去到兒子身旁。
天乾散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側頭對華清羽道:“強敵啊。”
華清羽微微颔首,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
一旁的莊邈遠遠凝了眼姜青岚去的方向,便垂眸,欲離開。
臨别前,莊邈照例與諸位長老掌門道别,走到天乾散人身前與他話别。
欲離開時,掃過華清羽,腳步一頓。
華清羽宛若一尊雕塑,久久注視着某個方向,素來漠然冷清的臉上竟現出些探究、好奇,甚至有些激動。
那是姜青岚離開的方向。
莊邈素來古井無波的心沒由來地一顫。
其實那個方向的人何其多,華清羽看的也未必就是姜青岚,但即便是很久之後,莊邈還是不解,為何自己當時就下了這個定論了呢?不過,究竟是真不解,還是不願解,彼時,他也是不欲探究的。
走近幾步,半邊肩膀恰恰擋住華清羽的視線,莊邈不動聲色含笑問道:“看什麼呢?”
華清羽收回目光,望向眼前的人。
莊邈是個完人。這話是他那個脾氣火爆的師父親口說過的。
那時他不過總角之年,在宗門大比之時便勝了同輩中天賦卓絕劍術最高的大師兄。
天乾散人樂得多喝了好些酒,在他面前念叨起往事來。他絮絮叨叨着自己自負劍術絕妙,卻終生敗于玄清上人那老頭手中。
末了,望向他,嘿嘿一笑,撚須悠悠道:“你的劍術很好,心志也堅。再過幾年,你定無敵手,到時奪得橫秋會劍魁,入秘境,興許還有緣尋得橫秋劍哩!到那時,我看那老頭還拿什麼跟我說嘴!我看他的那些弟子沒一個比得上你的!前幾年收了個叫莊邈的小子當關門弟子,他瞧着倒是樣樣都好,也不知怎的,偏偏不會使劍,那便不足為懼了。不過……哎,可惜了啊。”
師父說得對,自己此後的确再未逢敵手,可就在距離劍魁隻一步之遙時,偏偏來了個姜青岚。
他自幼便對諸事興緻缺缺,唯獨劍術,因喜愛而修習至今。世人愛花,愛酒,賞景,觀美人,他卻覺得那些都無甚意思,唯獨劍道,玄之又玄,蘊含着無窮的變化,可以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再過十幾年,你就能超過我了。”師父曾如此對他喟歎。
可天下無敵的日子,反而無趣,而姜青岚那一劍所展現的實力,必然有跟自己一戰之力。
他終于又迎來了強勁的對手。
掩下胸中紛雜的情緒,華清羽淡淡回道:“看下一場比試的對手。”
一旁的葛長老也因姜青岚這一招對她徹底改觀,聞言望着師侄,沉聲問:“你有幾成把握?”
“師叔應當問我可會沒有把握。”華清羽疏朗的面容透着少年人的張狂,原本白皙到有些死氣沉沉的臉上頓時生動起來,流轉起了光華。
葛長老大聲笑了起來,連聲道:“好好好,後日,師叔等着看你一舉奪魁!”
莊邈但笑不語。
天乾散人瞥見他的神情,似并非全然贊同,有些非議的模樣,不由得不悅道:“莊邈,你不認為清羽會奪得劍魁?”
周圍立即有個聲音高聲道:“莊師叔看好那位姜姑娘!早早地就押寶姜姑娘當劍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