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隐村,雲雷峽。
成片石峰拔地而起,在數十米高的半空中染上一層薄霧。薄霧之下,松散的岩石不時落入平靜的水潭,激起翻滾的浪花,又将波紋徐徐推至遙遠的岸邊。
這是雷之國特有的喀斯特地貌,也是八尾人柱力奇拉比曆來的修煉場所。
但雲隐村的居民卻對此處避之不及。這并不是源自對人柱力的忌諱等愚昧思想,恰恰相反,他們不願意來這裡,隻是因為……這裡有奇拉比……
正如現在,奇拉比打算在此處高歌,而他的高歌往往伴随着讓人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過不好每一天的負面作用。因此,隻有他的弟子們還願意在演唱會期間出現在雲雷峽——不過說到底,他們也沒得選。
而奇拉比這次的演唱還需要舞台。
于是,幾束刺眼的光芒應聲亮起,射向空中,劃破雲雷峽昏黃的天,那兩道光柱遠在居民區都清晰可見。光芒之下,空曠場地的中央用木闆和雨篷搭起一座簡易舞台。舞台雖簡陋,但各類設備應有盡有。
聚光燈、音響、調音台、升降舞台,甚至還有兩台在舊貨市場淘到的造煙機和泡泡機……
奧摩伊和卡魯伊正協力搭起升降台——這是他們的師傅奇拉比特意要求的出場方式。升降台由千裡設計,一塊厚實的橡木闆搭配一套簡易滑輪組,足以憑借一個成年人的臂力,拉起遠超過自己體重好幾倍的物品。
此情此景下,這個物品無疑就是演唱會的主角——又高又壯、渾身腱子肉、體重直逼一百公斤的奇拉比。
因此,薩姆伊很難不對這個升降台的可靠性産生懷疑。她總擔心舞台會被又唱又跳的奇拉比中途壓塌!
倒不是說她擔心奇拉比會受傷——奇拉比就算受傷,他的傷也絕對會比舞台本身受到的傷害要小!
——而是她擔心,這場演唱會但凡出一點差錯,奇拉比難免不會撒潑着要再開一場!
然後再開一場!
再一場又一場沒完沒了!
簡直慘無人道!
所以,為了杜絕這種對聽覺系統接連施加浩劫的可能,薩姆伊需要确保一切都萬無一失。
而現在,她隻需要确保千裡本人來檢查一下這個升降台裝置,以免活潑好動的奧摩伊和卡魯伊在哪個關鍵零件安裝錯誤,導緻釀成大禍……
可她掃視一圈場地,肉眼所及都沒有看見那個淺棕色頭發的身影。
千裡消失了。
.
衆人是在舞台背後一處不起眼的礁石上找到千裡的。這處水流湍急,拍打在礁石上發出刺耳的噪音,又激起陣陣浪花,将雪白的浮沫抛在半空中,隐隐打濕了千裡手中捧着的那份報紙。
此時已至黃昏,天色暗沉。在這愈發微弱的日光下,辨别字迹極其艱難,可千裡卻不為所動,依舊聚精會神地盯着這期巴别時報的封面。他的手指不斷在紙面上摩挲,但他的目光卻愈發空洞。
他盯着報紙封面上的那個男人,那人正朝外露出兇神惡煞的笑。
——幸村。
千裡看着幸村那張被熹微日光緩緩揉皺的臉,手指不住顫抖。
——是幸村。沒錯。他沒認錯。
他背後的日光不斷下沉。他不得不将報紙舉得更高。
——幸村與記憶中的形象别無二緻,笑得狂妄,不可一世。
千裡的手臂逐漸僵硬,耳邊的波浪滔滔從未斷絕。他眨起疲憊的眼皮,隻見報紙上日光更加暗沉,似乎要将他的意識強行剝離。但他并不樂意。
“千裡——”
日光被隔絕,窒息般的陰影籠罩幸村的面孔,将那本就兇狠的表情渲染得更似惡鬼。千裡深吸一口氣,昔日的記憶如同泥淖,恐懼的沼澤開始吞沒他的心。
“千裡,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薩姆伊清脆的聲音将他帶回現實。卡魯伊和奧摩伊的聲音也依次響起。
“啊,千裡前輩!我們在搭你的升降台——”
“唉,唉,升降台……這個升降台肯定會塌掉……到時候師傅又要無理取鬧了……所以,千裡前輩你最好親自來看一眼……”
千裡回過頭。背後三人将日光擋得嚴嚴實實。他被黑暗吞沒。
“我一會兒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