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慢步走了出來,對着段紅绫道:“大人,都是我一人謀劃,與吳娘子沒有半分幹系。”
吳娘子搶着道:“不,是我偷了銀樓的東西,此事從頭到尾,都是我設下的一個局。”
段紅绫拍案而起:“好了,你們二人不要争辯了,翠荷你先說,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翠荷抱着肚子跪下:“大人,此事還要從那次我發現範統給吳娘子下毒說起。”
三個月前,翠荷意外得知吳娘子的藥有問題,自那時開始,她便每夜都睡不好覺,一閉上眼就想起吳娘子。雖然每日都在喝安胎藥,可她卻覺得碗裡裝着的是毒藥。
翠荷流下兩行清淚,看向站在一旁的吳娘子:“我思來想去,趁着範統不留意跑去銀樓,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吳娘子截住她的話頭,“當時我聽見翠荷姑娘說的事,根本就不相信,還拿掃帚把她趕了出來,可我心底裡知道,她沒有必要騙我,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當時她已心如死灰,萬念俱滅,若不是挂念着女兒,恨不得吊死在銀樓面前,讓世人看看範統這個薄情寡義黑心腸的賤人。
她苦笑道:“隻是我心有不甘,我不想就這麼放過了範統,于是我去找了翠荷,和她商量出一個法子。”
“兩個月前,慶王府來我們銀樓訂了一批銀飾,我特意命人精心打造,價值不菲,”吳娘子惡狠狠地盯着遠處,一雙眼仿佛淬了毒,“我和翠荷聯手,故意讓衆人以為是範統偷走了那批銀飾,從而開罪慶王府,到時候他必定不會有好下場。”
事發的前一晚,翠荷跟範統說定,讓他明日一定要過來東闌街。第二日,範統從銀樓離開,回到家後與吳娘子喝酒,吳娘子假裝醉酒,讓範統離開,再悄悄跟在他的身後。
他去到東闌街,翠荷給他的水中下了藥,等他昏睡後,便拿了他身上的鑰匙,交給了門外等着的吳娘子。
“我特意避開了賣貨郎,打開銀樓的門,又故意将門口的銅鎖砸爛,讓明眼人一瞧便覺得是内賊所為。那晚我一個人把銀樓内的所有銀飾裝進了兩個麻袋裡,扛在肩上悄然離開。”
“隻是走到一半,便遇到了大人的妹妹,當時她身後跟着一個大狗,我替她把大狗吓跑了,見她哭得厲害,便拿了一條銀鍊哄她。”吳娘子不由得歎了口氣,當時若非自己起了恻隐之心,恐怕無人知曉事情的真相。
她分了一部分銀飾出來,讓翠荷放到東闌街的屋子裡,一口咬定是範統所為,其餘銀飾則由翠荷托羲和樓的熟人售賣,隻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凡事總有真相大白的時刻。
段紅绫沉吟半晌,問:“你不會武功,如何能将兩大袋銀飾搬走?”
“我雖不會武功,可自小就幫爹娘打理銀樓,搬着比我人還要高的箱子到處跑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後來我生了月兒後,要一邊背着她一邊打理店裡的生意,再說平日浣衣做飯砍柴打水,哪樣不需要力氣,不少男人的膀子還沒我的大。”
莫士元覺得她說得頗有道理,心中感歎她的不易,又開口問道:“按照吳娘子原來的計劃,若是慶王府當真要怪罪下來,恐怕你也難脫幹系,又為何要這樣做呢?”
吳娘子輕笑一聲:“我早就心如槁木,能夠借着王府的手置範統于死地,即便牽連到我,那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那月兒怎麼辦,難道你就忍心抛棄她嗎?”
“我已經将她托付給翠荷了,按照我們之前的設想,等她從監牢中出來後,我會将所有銀飾都給翠荷,讓她好生照顧月兒。”
段紅绫長歎一口氣,“吳娘子,既然已知道範統加害于你,為何不肯報官?”
“報官?”吳娘子狂笑幾聲,神情卻極為落寞,“我家的銀樓開了這麼多年了,若是出了此等醜事,街坊鄰居定會對銀樓有所非議,我還如何對得起我的爹娘。”
“更何況,就算範統的真面目被揭穿,人們也隻會說我不是賢妻良母,平日裡不打扮,一天到晚隻顧着做生意,連自己男人都留不住,而不是去指責範統有錯。”
吳娘子雙眼泛起淚花,“他們若要指責我便罷了,可我不想讓旁人對月兒指指點點,說她有一個花心的爹,沒用的娘,讓她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說到最末,她已然潸然淚下,而正堂外,辛蘿帶着月兒匆匆趕來,月兒跑着撲到了吳娘子的懷中:“娘,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月兒,爹爹才是壞人,娘每天打理銀樓還要照顧月兒,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娘,以後月兒來照顧你,月兒保證會乖乖的,絕不讓你再受苦受累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吳娘子努力眨着眼睛不讓眼淚流下,抱着懷中的女兒道:“好好好,娘不離開月兒,月兒最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