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绫提筆寫了幾行字,總覺得莫士元在打量自己,頓覺渾身不自在,便時不時擡頭去看站在床邊的他。
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封信還沒寫完,她索性放下筆,把信遞過去,“你幫我看看,我這樣子寫,李大官人可否滿意?”
十方寺和福田院的案子快要完結了,她便想着寫一封信給李福全,将此案的大緻案情交代一遍,再請示接下來要如何做。
莫士元終于緩過神來,接過她手中的信,認真看了幾眼便遲疑道:“大人,恕在下直言,您的字實在是……”
“我的字也沒有那麼難看吧!”段紅绫擡眼看他,莫士元小聲道:“義父平日最好書法,他的字可謂是千金難求,若是大人能寫出一手好字,說不定能在義父那裡留下幾分好印象。”
她倒也不稀罕李福全能看重自己,更何況往時也不是沒試過寫信給他,也沒見他批評自己一番。
隻是她心念一轉,忽然想到此案必在朝中引起一番轟動,到時候聖上不免要過問,若是聖上看見自己的信,也能體會自己與衆人在此案中出了不少力氣,說不定還能博得一些獎賞。
莫士元也道:“說不準義父會将此信拿至禦前,若是聖上看見了,怕是對大人不甚滿意。”
段紅绫不得不承認了他的看法,“你說得很對,可是短短幾日,我怎麼能把字練好呢?”
他又将信件拿起,認真端詳一番,“大人的字之所以看起來欠佳,乃是因為大人向來習武,右手執筆時手上的力度太緊繃,便難以掌控手上的力度,導緻寫出來的字沒有輕重虛實的變化,倒顯得字型死闆缺乏飄逸之氣。”
她眨了眨眼,完全沒聽懂莫士元在說什麼,“行吧,那你說我如今要如何改進才好?”
他想了想,放下手中的信,往院子中跑去,在雞棚下撿了兩個雞蛋回來,遞給段紅绫。
“大人如今便先從執筆練起,将這兩個雞蛋握于掌中,但不能将雞蛋弄破,将手腕保持在一種放松的狀态。”
段紅绫掃了他一眼,“你不是在诓我吧?”
莫士元一本正經,“在下幼時也是這樣練的,大人不妨試試。”
“試試就試試,這有什麼難的?”
她把雞蛋握在手中,起初的幾分鐘覺得并無大礙,可時間久了,才覺得手腕累的很,又不能握緊,又不能直接把手放開,頓時覺得手腕都不像自己的了。
她嘟囔道:“這得握多久啊?”
“若是初學者,每日握上一個時辰,堅持三個月便能掌握執筆的力度,可大人如今想要速成,每日便要握上三個時辰往上,才能有些許效果。”
“什麼?三個時辰?”
段紅绫在心中腹诽:“若是這樣練下去,怕是自己的腳好了,手腕卻又傷了。”
她在心中叫苦不疊,卻又不肯放開雞蛋,在床上始終保持着不動。莫士元在旁鼓勵,“大人有此恒心,怕是不出兩日,就能有所成效。”
二人說話之間,段不祥推着車帶着虎子回來了,看見莫士元又來打擾段紅绫休息,心中升起一些怨氣,卻也不好顯露,隻是笑着道:“莫大人又來了呀,恰好這日頭也不早了,要不留下來吃個飯?”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讓莫士元趕緊滾蛋。
若是以往,莫士元定是不會應下,可今日他卻爽快地應下了,“那好啊,聽聞段叔手藝很好,今日終于能一飽口福了。”
段不祥:……
段家院子中,唯有虎子對莫士元的留下歡呼雀躍,握着雞蛋的段紅绫也覺得奇怪,狐疑地瞥了莫士元一眼,怎麼今天感覺他有點怪怪的,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隻是她也無暇多想,畢竟雙手手腕實在累得很,若是要握上三個時辰,恐怕連筷子都抓不住了。
莫士元看了一眼段不祥:“大人,我先去幫段大叔燒火做飯,您先好好練着。”
段紅绫正想找機會偷懶呢,巴不得他趕緊走開,立刻應下了。莫士元走到院子中,看見窗台上擺了滿滿的一排木偶,和之前虎子把玩的木偶一模一樣。
段不祥正在一旁劈着柴,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木偶,不由得一笑:“那都是紅丫頭自己做的,她都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就喜歡這些玩意。”
莫士元一滞,嘴上說道:“段大人童心未泯,率真純善,在下很是佩服。”
他接過段不祥手中的斧頭,彎下腰來砍柴,很快便劈好了一大堆,段不祥很是驚訝,“沒想到你還會幹農活,還以為你們讀書人隻會舞筆弄墨,附庸風雅。”
“在下是農家出身,隻不過是運氣好一些,得了義父庇護,才得以有今日。”
“哦?既然如此,那你過來幫我生火吧。”
莫士元點點頭,抱着柴堆進夥房,蹲在土竈面前生火。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噼裡啪啦的火苗,心裡頭想着:如果一次兩次隻能說是巧合,可如今……難道她真的是自己要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