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盯着他,“師父,你知道嗎,你撒謊的時候,我是能看出來的。”
他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段紅绫心中難受,“師父,你是随我回武德司,還是我差人把你請回去?”
她心中清楚,若是葉冷泉想要逃跑,以自己的武功,斷是攔不住的,故而如今,她隻是顧忌着這一份師徒之情,才說了這樣的話。
葉冷泉淡淡道,“罷了,我随你回去便是。”
武德司衆人看見葉冷泉來了官署,都十分高興,紛紛圍上去道,“葉大人許久不見,今日怎麼過來了!”
段紅绫拿身體将其他人都擋開,“葉冷泉是郭更被害案的嫌犯,把他帶去地牢。”
衆人聽見此話,都愣在了當場,丁大丁二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人,這,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沉着臉,“怎麼,如今是沒有人聽我的話了嗎?”
官署内的氣氛随着葉冷泉入獄而翻天覆地,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說話,生怕一不小心便觸了段紅绫的黴頭。
莫士元、辛蘿還有邢貴圍坐在她的身旁,邢貴遲疑開口,“大人,葉提舉他——”
“我也不想懷疑他,可那個掉在現場的劍穗,與他劍上的劍穗很是相似,加之他的神情有異,我不得不這樣做。”
辛蘿回憶起來,前不久自己在街上遇見葉冷泉,當時他行色匆匆,還弓着背,不知是什麼原因。
段紅绫聽完她的話,輕歎了一聲,“我身份尴尬,審問他的事情,便交給你們吧。”
莫士元應下,“大人,如今除了劍穗一事外,可還有旁的證據?”
“我方才已經問過喬管事了,他說這幾日師父都心神不定,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兩日前也就是二十日那晚,他很晚才歸家,恰好郭更又是二十日死的,這怎能讓我不疑心。”
段紅绫不肯再言語,心下希望這一切都隻不過是烏龍而已。
隻可惜,葉冷泉對着辛蘿和莫士元不肯開口,二人隻好去問喬管事,可他也是知之甚少,隻将葉冷泉的身世交代了個清楚。
二人這才知道,原來葉冷泉竟出身于勳貴之家,他本是長甯侯的長子,不知因何緣故,二十多年前便離開家中,考了武狀元後被先帝看中,進入了武德司。
喬管事還道,“五日前,侯府的一個老嬷嬷來過段家,自那之後,老爺便心情不好了,這幾日都遲遲不歸家。”
除卻辛蘿與莫士元之外,官署内的其餘人都是先頭葉冷泉留下的班底,故而他們自然也不相信葉冷泉是殺害郭更的兇手,更不敢對他動什麼刑罰。
眼看着沒什麼進展,段紅绫無奈去了地牢。她還記得,自己進武德司第一日,葉冷泉便帶着她來此處參觀,當時她連看見地牢内的犯人也覺得心驚膽顫,葉冷泉非要逼她留在此處,隻有把犯人的口供問出來才能出去。
十幾年一晃而過,而如今被關在監房内的,卻是當年親手教習自己的師父。
段紅绫忍住淚花,“師父,郭更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原本在打坐的葉冷泉睜開了眼,無奈地一笑,“你忘了我教你的嗎?哪有犯人會老實交代自己做過的事。”
“師父,我從頭到尾都不相信,你會做出殺人的事,”她心中焦急,“隻要你将所有事情都說清楚了,我立刻就能放你出去。”
他笑了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而且我确确實實也去了郭更家裡,那個劍穗想來就是那個時候掉的。”
她沒想到,葉冷泉竟如此坦蕩地把這些事說了出來,她很是愕然,然他又道,“隻是,郭更不是我殺的。”
“那師父你為什麼要去找郭更?”
葉冷泉不答話,隻是閉上了眼,留下段紅绫在外頭落寞的身影。
莫士元見她從地牢裡出來了,連忙問,“大人,葉提舉可交代了實情?”
她的臉色顯而易見地難看,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他什麼都不肯對我說。”
莫士元說,“吳大人不知從哪裡聽說了葉提舉的事,也從縣衙趕了過來。”
段紅绫心下更加着急了,吳珉的官位不高,不可能插足師父的案子,可萬一他朝京中遞了信,到時候此案交由别人接手,那自己恐怕再也保不住師父了。
“我公務繁忙,便不見他了,”她看向莫士元,“吳大人那邊,由你和辛蘿姐出面吧,你隻對他道,此案由我們負責,不用縣衙插手。”
他點點頭,柔聲勸慰道,“大人莫急,我雖與葉提舉并不相熟,可他掌管武德司多年,斷不會如此糊塗,想必一切都是誤會。”
段紅绫的眉頭漸漸舒展,忍不住回憶起往事。自她記事起,便沒有幾個玩伴,大多數人都嫌她沒有母親,笑話她是野狗生的。
她很是傷心,為了讓旁人注意自己,便行事乖張,整日裡任性胡鬧,十歲便混迹城中各大賭場,與街上的閑漢稱兄道弟,倒把段不祥氣個半死。于是很快,她便被送進了武德司,認了葉冷泉為師,習得了一身武藝。
“若非有我師父在,今時今日,我早就成了一個無惡不作,遊手好閑的爛賭鬼。”
她把心一橫,這下無論如何,也得快些找到洗脫師父嫌疑的證據。
莫士元認真地看向她,“大人,我定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