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惱羞成怒,無禮地拒絕了奎妮遞的台階,“這位好心的小姐,請你理解我對窺視的厭煩!”
奎妮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無措地解釋,“你的大腦封閉術很不錯,隻是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我能聽到一點。”
“好了,現在不是你們打情罵俏的時候!”特裡勞尼難得聲音尖銳,她蓬松的棕發一抖一抖的,“米勒娃不見了。我母親一定會責罵我的,把好友弄丢之類的。”
“沒事的,那個小姑娘和母親在一塊呢。”奎妮輕輕将手搭在特裡勞尼肩膀,企圖安慰。
“我不明白,西比爾,那個男孩是誰?”春張終于能夠靜下心來分析一切起源了,她問明顯知道情況的特裡勞尼,“為什麼米勒娃會為了那個男孩情願加入巫粹黨?”
特裡勞尼擦幹了眼淚,為不知情的春張解釋,“米勒娃遇見了個男孩,在這個暑假,他幽默風趣,米勒娃對他有點好感——”
“可惜是個麻瓜。”湯姆刻薄地笑了,嘲諷這個要強的女孩,“可憐的麥格,要踏上和母親一樣的老路了,如同詛咒。”
“裡德爾!你太刻薄了!”特裡勞尼頭一次叫了湯姆的姓氏,為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卻也坐實了湯姆的猜測。
“可如果這樣,米勒娃做什麼要離家出走呢?”春張捕捉到了叙述中的漏洞,根據通俗情節猜測“難道是米勒娃母親不同意兩人之間的戀愛?羅密歐與朱麗葉?”
“不,”特裡勞尼否定了春張的猜想,“麥格夫人脾氣非常平和,她與我母親通信時總是一再強調尊重米勒娃的一切決定,希望我母親代為溝通。”
奎妮困惑地眨了眨自己那雙玻璃一樣的藍眼睛,不明白三人的讨論為何和心聲不同,她可從沒聽到過男孩的名字,那個小姑娘心裡總是念着母親。
地下宮殿上方是一座廢棄的莊園,花園無人打理,荊棘擠占了玫瑰薔薇的土地,斷臂的女神石像倒在枯涸的噴泉中。
麥格夫人是個強大的女巫,通過幻影顯形,她輕而易舉地堵住了女兒的每一個方向。
麥格夫人平複了因為女兒方才的叛逆而激動的心情,企圖平和地與女兒談話,她伸出了雙臂,揚起微笑,是一位無可挑剔的母親,如同往常一樣等待米勒娃的擁抱,
“和我談談?我得說明,我對與你和安德魯的感情并不阻撓,你們大可以自由發展。隻是在...”
“不!”米勒娃情緒崩潰了,她不明白母親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你怎麼能讓我喜歡上一個麻瓜?怎麼能這樣平和地看着我走上你的路?”
麥格夫人變了臉色,她緩緩放下了手,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不可置信地問自己的女兒,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難道你嫌惡我?你的母親?一個為了你們放棄了魔法的人?”
荊棘刺破了米勒娃的手,流出鮮紅的血液,提醒着她血濃于水的事實,
“我當然不滿,我才不要走上和你一樣的道路。你明明那樣出色,你本可以成為魔法部的高級官員,你的變形術是那樣娴熟,甚至可以指導我的阿尼馬格斯,對火焰咒爛熟于心,可以操縱烈火在掌心跳動...”
“你有着12個全優的N. E.W.T.成績,你本可以前途無量!去世界任何地方遊曆!可你卻困在一個鄉下農夫的家裡,隻能去清掃灰塵,為全家洗衣做飯,日複一日過着枯燥無趣的生活!”
米勒娃的一聲聲控訴如同利箭,逼得麥格夫人不得不低下頭,等她收拾好情緒擡頭,眼眶已經紅了,但麥格夫人依舊安慰着自己的女兒,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不是所有人都羨慕榮耀,對于我而言,我有相愛的丈夫,可愛的兒女,一家人幸福快樂,這就夠了。”
“不夠,明明就不夠!”米勒娃強硬地扯下母親的遮羞布,不許逃避,“你還會在深夜打開那個上鎖的抽屜;還會在輔導我和弟弟掌控魔法時,拼命找借口延長時間,隻是為了能夠多觸摸幾次魔杖;還會在偶爾用魔杖給家人變換花朵與白雪,期待誇獎與贊賞。”
“你羨慕魔法,你渴望魔法,你更遺憾自己曾經擁有的光明未來!你根本就不快樂!”米勒娃逼問着自己已經到極限的母親,企圖戳穿母親風平浪靜的假面,“所以,你怎麼能忍心看着我走向已知的黑暗而無動于衷?你要阻止我啊!”
麥格夫人終于放下了一層層的僞裝,她羞愧地落下淚來,順從女兒的心願剖析自己,難道她就沒有一刻是借着給予女兒自由的名頭,宣洩對命運的不滿,對孩子能夠使用魔法的嫉妒嗎?她有。
她一開始欣慰的,因為兒女繼承她的魔法能力,她認為這是親子的傳承。
可随着時間的流逝,麥格夫人的情感變得越來越複雜,她單純的情感摻雜進了嫉妒。
憑什麼在這個家庭中,她是唯一一個有魔法能力卻無法施用魔法的人呢?
憑什麼她被剝奪自由,為家庭獻出本該璀璨的一生,可她的孩子卻能踩着自己的血肉走上更大的世界?
麥格夫人知道這是畸形的情感,母親怎麼能嫉妒孩子呢?這不符合世人對母親的要求,那種純潔無暇的母愛。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私心,将九分欣慰的表演成十分。
但她從沒有料到自己最大的孩子是那樣敏感和聰明,米勒娃從生活中細碎角落收集到自己的失意,拼拼湊湊還原了一個本來的母親,一個并不完美,心思狹隘的母親。
最終,矛盾在一個傍晚爆發,她懷着隐秘的暢意看着女兒和麥田的麻瓜有了好感,她做不到推波助瀾,但她也同樣沒有極力阻止。
就像所有母親一樣,麥格夫人安慰自己。
在女兒的一次次試探下,麥格夫人答了最低分,最終導緻了米勒娃的單方面決裂。
“我很抱歉,我真不是個好母親。”麥格夫人哽咽着向自己的女兒道歉,為自己人性的幽暗,“怎麼會有母親嫉妒兒女呢?将自己人生的選擇怪罪到孩子身上。我很抱歉。”
“不,”米勒娃松開了鮮血淋漓的荊棘枝,在母親的帶動下,她直面了自己真正的痛苦根源,“我沒有理想中的那樣正直。母親,我看見了你的痛苦,卻為了自己的利益無動于衷。一個全心全意為我的母親,一個事業就是兒女丈夫的主婦,遠比有着自己理想和靈魂的母親對我有利。”
“我造成了你的痛苦,卻自私地選擇無視,并繼續壓榨你的價值。這樣的我才使我痛苦,如果不是湯姆指出了你的處境,刺痛了我,點出了我的虛僞...”
麥格夫人緩緩走進米勒娃,溫柔地牽起了女兒受傷的手掌,像兒時一樣,為米勒娃施加治愈魔法,将不再抵抗的孩子擁入懷中,
“米勒娃,你很聰明,比我要聰明多了。但我想糾正你一點,你從來就不是帶給我痛苦的那個根源,事實上,正是因為有你,才讓我黯淡無光的生活有了樂趣。讓我痛苦的是我當初的選擇,米勒娃,我不知道,如果回到過去我會怎麼選擇。但因為有你,我甯願再來千千萬萬次。”
“才不是呢,你本可以過得更好,是不合理的通婚法束縛了你,”米勒娃悶悶地說,“所以,哪怕隻有一點可能,我也要試一試。你等着,再過五六年,我一定讓你重新拿起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