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蔥湯中浮出黑發的英俊側臉,眼窩深邃,鼻梁高挺,湯姆嘴角刻薄地勾起,仿佛正在調侃年邁頭昏的魔法部長,過不了幾天,對于時政的預言就會變作報紙油印的墨字,成為現實。
家養小精靈踮腳收走餐具,晃動的湯面将幻想攪碎,貝拉耳根紅起來,她壓下少女的幻想,向父親提出條件,
“幹嘛非讓我嫁給羅道夫斯呢?這家族總得有人繼承,而且用不着他,我就能……”
“你?”西格納斯打斷了貝拉的話,他否認貝拉擁有平等對話的資格,卻非用親昵的稱呼惡心膈應,“親愛的,繼承财産的隻會是我的弟弟,你的表哥和表弟,而不是會改姓的女孩。”
說完,餐桌上僅剩的三個女巫都變了臉色。
身為妻子,德魯埃拉明白西格納斯話裡話外的指責,她高擡着下巴,目不斜視,并不理會。
直到西格納斯走遠,她才卸下防備,遷怒身前的女兒們,
“隻是叫你處好關系,這有什麼為難的?連納西莎都知道!難道你要像安多米達那個瘋子那樣嗎,和那惡心的家夥戀愛,還宣揚自由?”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們,付出了多少?我本該有個繼承人,而不是叫什麼表兄之類的家夥搶走财産……”
不知聽母親怨恨地說過多少遍,貝拉習以為常,她将年幼的妹妹拉下了餐桌,不顧身後的咆哮,逃離餐廳。
“安多米達呢?”
納西莎吃力地跟上姐姐的步伐,喘着氣詢問二姐的消息。
因為和泰德的戀愛,安多米達一到家就被關了禁閉。
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身為老二,安多米達從小被漠視忽略,反倒因禍得福,思想得以野蠻生長,與這個典型的純血家族格格不入,禁閉室幾乎成了她的個人卧室。
“在禁閉室呢。”貝拉想了想,倒真是個躲藏的好地方,“那咱們去找她好啦。”
老掉牙的禁锢咒,經過湯姆三年的教學,貝拉輕松繞過警告破解,推開纏着鐵鍊的木門。
貝拉從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場景,安多米達渾身是傷,蜷縮在冰冷的石地上,咬着牙抵禦疼痛。
納西莎尖叫着撲了上去,學着故事集裡那樣,用手背試探二姐額頭溫度。
“呀,是你呀,”安多米達費力地掀起眼皮,看清來人,“來瞧我狼狽樣來了?得嘗所願了吧?”
貝拉的嘴抿得發白,沒有說話,而是蹲下為皮開肉綻的傷口施展治愈咒,她并不熟練,動作笨拙。
布萊克夫婦并不相愛,他們因為利益結婚生子,卻接連失望,就從此隐身,撒手丢給家養小精靈,隻利用孩子謀求利益和傾倒負面情緒。
作為長子,盡管并不情願,貝拉還是被動地填補父母的空缺,照顧、教育和管理着僅相差一歲的安多米達和四歲的納西莎。
這樣畸形的關系,讓三人比尋常姐妹更親厚,即使貝拉天生缺乏同理心,精力卻仍被反複消耗在父母和姊妹的矛盾中。
純血的偏見根深蒂固,貝拉讨厭妹妹出格的行為,和愚蠢的獾院麻瓜沾親帶故叫她惡心。
唐克斯配不上安多米達,配不上布萊克,更重要的,配不上成為她的親人。
遺傳的可怕之處就在此,連貝拉也沒意識到,她無師自通,或者耳濡目染,憑借直覺維護自身利益,強勢插手,揭發兩人的戀情,操控安多米達的人生,打壓她的意志。
但貝拉顯然低估了婚姻在布萊克夫婦心中的價值,在她的眼中,與麻瓜的交往和試圖同家養小精靈做朋友沒什麼不同,都是違反純血準則,自甘堕落的體現,一個暑假的禁閉足夠讓安多米達得到教訓。
但實際上,婚姻和布萊克家族的女兒劃上等号,失去價值的棋子毫無作用,預想的禁閉升級為肢體暴力。
控制與保護一體兩面,與長期缺位的父母相比,貝拉對叛逆的妹妹的情感更加複雜,心疼壓過了失去控制的憤怒。
哪怕不摻雜感情,身為實際的監護人,貝拉也感到了極大的冒犯,她認為布萊克夫婦給的懲罰超出範圍。
這就是可笑的事,貝拉想要控制安多米達的人生,同樣因為個體意志的萌生,反感布萊克夫婦的插手。
她是父母和姊妹之間的連接點,卻和兩邊互相排斥,模糊的立場是痛苦的來源。
霍格沃茨成為逃避的港灣,父母被阻隔在大門之外,貝拉的能力被湯姆發掘培養,野心被贊揚肯定,斯萊特林就是貝拉的歸屬之地,她不用再左右為難。
貝拉耀眼奪目,衆星捧月,擺脫了附屬品的标簽,而被耳提面命要求讨好的未婚夫淪為陪襯。
但霍格沃茨總要閉校。
瑣碎的生活能讓天才變得平庸,湯姆旁觀過鄧布利多的消沉,所以出口責備,要求貝拉作出決定來。
從前貝拉總是猶豫不決,家族的地位和财富讓她留戀不舍,無法保障的安全和生存也讓決裂需要巨大的勇氣。
直到此刻。
“我們得離開他們。”
處理好傷口,貝拉語氣平淡地宣布決定,眨眼間決定了妹妹們的命運。
是無法忍受父母對所有物的指染,是出于對妹妹們扭曲的愛意,是摸清了地位的上限,憤怒于分配不均,明白她再也無法利用家族攫取利益,反倒要被分食。
她從來值得最好的,貝拉不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裡,羅道夫斯算什麼東西!
有眼無珠的家夥,你們拼命想要攀附的人卻最欣賞我,貝拉心高氣傲,她本該是繼承人,如果無法給她想要的,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