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甯揚追加得意:“對,你生我們花你的。”
但看到面前的盤子裡還剩了不少菜,但又不夠打包的量,祝姚說:“今天這頓飯太貴了,必須吃完,誰點的誰吃,不吃完不許走。”
杜甯揚和徐照霖開始相互推诿,其美名曰謙讓。本着不浪費的原則,開始往嘴裡塞菜,邊塞邊往對方的碗裡夾,比手速看誰快。
祝姚想,攤上這麼兩個幼稚鬼當朋友,真是無語了。再看看杜甯揚懷裡的小桃兒,不哭不鬧的,怎麼這麼懂事呢?越看越稀罕。
好多年前,也是這樣,窗外落雪,他們在走廊上因為瑣碎的破事打打鬧鬧。
對街上坐落着淮城知名的高檔禮品店,聞序和夏至棠從裡面走出來,隔着友好的距離,兩人手裡分别挎着禮品袋。
夏至棠指了指洋房湯館的牌子,問道:“這家煲的湯不錯,裝修也好,下次可以帶伯父伯母來嘗嘗。”
聞序表情禮貌,聲音裡聽不出情緒,“至棠,今天的安排太臨時,我都還沒來得及跟我媽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今天咱們就當老同學見面叙舊,好麼?”
說罷,聞序側身把手裡的禮品袋遞給夏至棠,“我特意挑了幾樣小玩意給你爸媽,替我向他們問新年好。”
夏至棠笑容淺淺,語意溫柔,“聞序,你我都清楚,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裡,愛情和喜歡永遠都是次要的,合适才是首位。我們先等等看,不用多久你會回來找我。”
韓玲手腕兒多,又狠,早年打退無數個小三小四小五,中年喪子火速恢複再生了聞序,淮城圈子裡的人誰不知道,聞序這根細胳膊壓根擰不過大腿。
韓玲既認可了夏至棠,那她就算是邁過了聞家的坎兒,她側身看了看聞序,笑道:“我們來日方長的呀。”
她想當下一個韓玲,不管丈夫心有多野,她要牢牢掌控金錢和權力,她的婚姻一定要強強聯合,她的孩子一定是最金貴的那一個。
而聞序沒有接話,隻是搖搖頭,跨步走向路邊取車。他很懂禮,即便他和夏至棠不會有後文,但下雪天總要送女士回去。
夏至棠坐上副駕,目光落在對街,洋房湯館門口多出三個陌生熟悉的影子。她說:“你看那邊,是不是畫室的老同學?徐照霖、祝姚、還有……杜甯揚。”
順着夏至棠的目光,聞序看到了他們。
那個雪天的情景閃現在他眼前,明明是非常平凡的一幕,但他卻記得了好多年,他獨自穿越充盈着袅袅蒸騰的香氣和煙火氣的小巷子,把同學們的歡聲笑語抛在身後。杜敏達提前下車等他,替他打開冰冷冷的車門,對他說:“聞小少爺下課啦。”
等待車子啟動的間隙,他看到那個新轉過來的女生,紮着高高的馬尾辮,一手拿一隻糖葫蘆,動作靈敏地躲開身邊的男生,一口也不讓他吃。
另一個女生湊到她跟前問東問西,像隻麻雀,卻好像并不讨人厭。三人的笑意觸達眼底,笑容穿過窗玻璃,很有感染力。
就像現在,一如既往,熱騰騰的模樣。
夏至棠說:“你可能以前沒注意到過他們,他們高中的時候關系就鐵着呢,現在還在一起玩,所以說嘛,一緻的家庭背景是穩定關系的必要條件。”
聞序沒說話,夏至棠看向他,又問:“你說是不是?”
他一直在看杜甯揚懷裡那個睡着的小孩兒,穿着粉色的小棉襖,腦袋上帶着毛茸茸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看樣子應該是個女孩兒。
“你還記得那個大哥哥麼?以前總來畫室找他們三個的,特别能聊天,跟老師都能聊起來的那個?”
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共同話題,夏至棠開始說個不停,“他好像是祝姚的親哥哥,但其實他不是來找祝姚,而是來找杜甯揚的——那個時候,他在追杜甯揚,很殷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還幫他遞過情書,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沉默已久的聞序終于開了口,“杜甯揚和祝賀離婚了。”
聞序怎麼會知道這些?夏至棠不好再問。兩人再沒什麼可說的了,夏至棠隻能有些尴尬地“噢”了一聲。
“那個時候也不止祝賀一個人在追杜甯揚,”他冷不丁地說:“有人比祝賀更喜歡杜甯揚,更喜歡得多得多。”
答案呼之欲出。
随後二人一路疾馳,一路無話,雪落滿了來去時的道路,隐去了來去時的印記,年少時的心意。
車啟動了,在雪天慢慢前行,他透過貼了防窺膜的車窗,遙遙地與她對視,她的眼睛亮晶晶,她的眼神熱騰騰,他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卻明顯地感知自己那空洞的心。
激烈地跳動起來。
聞序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人。
臨下車時,夏至棠深深地看了聞序一眼,她很聰明,心知肚明。
“聞序,你和她沒可能的,那個時候一起學習,有大把的時間相處,尚有相同愛好、共同話題,但她還是選擇了别人。如今十年過去了,你們的經曆都已經錯位,還能怎麼重新并入相同的軌迹?”
“至棠,這是我和她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快回去吧。雪下得太大,我要去接她回家。”
杜敏達開車時向來寡言少語,那天卻看着後視鏡,對聞序說:“聞小少爺,我女兒叫杜甯揚,好像跟你在一起畫畫,她平時沒有太調皮吧?”
聞序心下一驚,按捺住過于喜悅的心情,“她很好,雪下得太大,她以後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
隻是不巧,第二天雪便停了,杜甯揚拒絕了杜敏達轉達的放學邀請,幹脆利落地坐上祝賀的自行車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