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聞序——”“聞序——”
步行街白天熱鬧,淩晨燈光熄滅,空無一人,安靜得能聽得到呼吸聲。
杜甯揚雙手抱在胸前,昂着頭往黑洞洞的窗戶裡眺,淩亂的頭發絲兒落在臉上,她懶得伸出手撥拉,試圖把它們吹走。
高跟鞋蹬在磚地上咚咚直響,像她深夜發瘋的伴奏,“喂——聞序,你醒醒,是我。我回來了。”
杜甯揚說戒酒就像放屁,她喝多了,但就連喝醉了都沒耐心,歪歪倒倒地半倚在花壇上,最後扯着嗓子叫了一聲。
“喂!——”
聞序沒像長發公主一樣推開窗戶,探出腦袋,天真爛漫地微笑地同她揮手,他叼着根煙,從回聲旁邊的小巷子裡鑽出來,氣還沒消,心裡勁勁兒的,認定她她是剛和魏也續完舊回來。
他沒出聲,隻斜着眼睨她,一副街頭混混模樣,以此表明自己的不好惹不好哄的态度。
她喝得都暈了,隻能看到眼前男人的一個輪廓,穿着灰色的衛衣和衛褲,修長白皙的手垂在腿邊,紅色的星星明明滅滅。
杜甯揚傻兮兮地沖聞序笑了一下,像見着排骨的的吉娃娃,身體猛然往前一傾,伸手去摸正燃着的煙頭。
這真是出其不意,聞序瞬間破防,吓得在原地彈跳起來,“喂,靠,這是煙頭!你又喝這麼多?”
“嗯,是喝多了,整了瓶洋的,靓貨!……不過我很開心,”她的目光仍追随着燃燒的煙頭,亮晶晶,紅彤彤,透亮透亮,很溫暖。
聞序把煙扔了,用腳踩着蹭了蹭。看她神志不清醒,沒好氣地直抒胸臆:“他回來了,你是應該高興,反正除了我粘着你,你見誰都開心。”
“不,胡說!”杜甯揚伸出手,又要去夠聞序的臉,确認道:“你是聞序吧?”
“不然還能是誰?”怎麼好像抽了煙,說話就會嗆人?
她懵懂地看着他,瞳孔失焦,殘存的意志讓她逐字分析他的話語和語氣,“你的意思是說,我見到你不開心?”
“是啊。”
“我,杜甯揚,見到聞序不開心?”
“是啊。”
“誰說的?”
她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在街上回響,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在為他打抱不平,“聞序,你告訴我,你,你告訴杜甯揚,這是誰說的?”
臉上的表情無比認真,認真中還帶了些……憤怒?
好像一隻吉娃娃在咆哮。
聞序弄不清她的路數,但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彎腰去把杜甯揚拉起來,“你小點聲,我們回去說。”
“誰說的,”她偏要在大街上把這事兒弄清楚,身子往後靠,手緊緊抓着花壇的邊緣,“你跟我說,沒事,我跟你撐腰,你告訴我誰說的?”
“靠,”聞序哭笑不得,“你先起來,回去我告訴你,你再在街上撒酒瘋,街坊要出來揍你了。”
“誰要揍我?”杜甯揚四下張望,邊張望邊開始撸袖子,“在哪?”
這個女人真恐怖,喝醉了要麼親人,要麼和人幹架。
聞序沒招了,顧不上生氣,順勢蹲下來,伸手公主抱。
應該是這麼抱的吧……?他沒抱過,隻能憑感覺,左手環過她的膝蓋下方,右手牢牢圍住她的腰,像舉輕啞鈴似地把她抱起來。
杜甯揚忽然不吵也不鬧了,就幾步路,輕輕把手環住聞序的肩膀,靠在他懷裡。
步子踏上到二樓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假睫毛卷翹,垂眸灑下一片乖巧的陰影。
聞序推開杜甯揚房間的門,發現鋪天蓋地地全是衣服,滿床鋪着出門時沒被選中的外套和大衣,化妝台前的椅子上堆滿前兩天換下來的内衣、秋衣、羊毛背心……一層一層,一疊一疊。
就連地上都是一隻一隻不成對的襪子,沒地兒下腳。
聞序思考三秒,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小良好的物質生活環境讓他格外注意内外的潔淨和衛生。他從來沒想過要把一個剛從外面喝了大酒,沒洗臉沒刷牙沒洗頭沒洗澡的邋遢女人放在自己的床上,更别提這個人還三心二意,心猿意馬,把自己氣得夠嗆。
但她好像就是有這個能耐,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底線。
“溺愛”兩個字出現在他腦海裡的時候,他想他完蛋了。
他的确溺愛她,無條件地溺愛她,就像第一次發現自己喜歡她,連原因都找不着。他沒忍住,胳膊撐在床沿,俯下身去親她。
美夢被叨擾,好像是溫熱的果凍在她臉上滾來滾去,杜甯揚噘噘嘴,轉過身換個朝向繼續睡。
一米五的床,她占了三分之二,再次轉過身,把腿搭在聞序的腰上。呼吸起伏間,他把她又抱緊了些。
“天亮睡醒再找你算賬,”他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