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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甯揚醒來之時,春季溫熱的太陽正晃悠到頭頂,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聞序的被窩,真香啊,淡淡的檸檬香氣。
她把腦袋埋在幹燥清香的被子裡,猛吸幾大口,随即想起自己昨晚,沒有刷牙洗臉,亂糟糟灰蓬蓬,殘留的良心讓她很快坐起身,邊揉眼,邊用腳尖去摸拖鞋。
毛拖鞋上的大熊熊咧着嘴傻笑,好像在對她說“中午好”。
她雙手撐在床邊,平複和鎮定思緒。其實她昨晚沒有喝得太醉,仨人一開始都還好,直到祝姚興起,伸手拿過酒瓶子就對瓶吹,而徐照霖也不甘示弱奪過去仰頭喝。
她坐一旁感歎于徐照霖電影小說般的深情,慢了半拍,沒能加入到搶酒行列,進肚裡的頂多三杯。
她本來想趁醉裝裝瘋,跟聞序說“幹脆咱好好正式開始得了”。
一路上她都興緻勃勃,好像是已經打了勝仗的戰士,但走回到步行街的路上就慫了,仰頭看見那扇黑洞洞的窗戶時,戰士瞬間潰敗成逃兵。
雖然在那扇窗戶後,他們總是聽着音樂接吻。
正不正式在一起其實也沒兩樣吧,忽然強烈的反骨意識湧起,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她坐在花壇邊上,模糊間看到那影子,挺拔修長,看一眼就知道是他,清冷的月光薄薄像紗灑在他身上,他的模樣疏離,昂着頭就很年少時一樣,遠遠地不讨喜,走近卻又讓人挪不開眼睛。
她需要确認,一再确認,這不是一場惹人頭痛的夢。
“是你嗎,聞序,”那聲音從她嗓子眼裡冒出來的時候,嗲得她自己都起雞皮疙瘩。算了,嗲就嗲,茶就茶吧,她有醉酒當幌子,醒來就不必認。
沒有名頭,就沒有約束,不開始,就不會結束,嗯,這邏輯特别成立。
杜甯揚打了雞血似地站起身,蓬頭垢面地和這間整潔有序的房間惜别,老實地回到自己的狗窩去窩着了。
“起來了,”聞序在樓下聽到杜甯揚的動靜,預判了她的動作,“别再回去躺着了。”
小賊被抓包似地的心虛,杜甯揚嘴硬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回去躺着了,我,我去洗臉刷牙!”
“行,快點的,我做了早飯,正好。”
早飯?這個人還會做早飯?已經是中午了,做什麼早飯?
可是不對啊,他們連個碗都沒有,他怎麼做早飯?
杜甯揚快速洗漱完畢,鬼模鬼樣地溜下樓,看看這個淩晨躲在外面抽煙的故作傷感之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聞序正端着個小三明治機,把裡面壓得熱乎乎的三明治往外倒,容器是去隔壁餐館薅的泡沫打包盒,他有時去打包,服務員小妹妹沖他抛媚眼。
用泡沫盒吃三明治,對她來說也是頭一遭。
杜甯揚迎上前,指着三明治機問:“這東西哪裡來的。”
“我在網上買的,”聞序往裡又扔了兩片面包、一片火腿、一片芝士,“離遠點,别燙着你了,這玩意可燙。”
杜甯揚這才瞅見聞序的大拇指上燙出了個水泡。歎了口氣,又去櫃子裡翻出個小創口貼扔給他。
她也不太會照顧人,活得比較随意和粗糙。
聞序把創口貼仍在茶水櫃上,“等會再貼,不疼。”
“你還學會網購了?”杜甯揚眼尖,瞅見這個小機器是個北歐牌子,不便宜。
“學生課間讓我下載購物軟件,幫她們‘砍一刀’買顔料,我在畫室裡一頓砍,——這個就免費了。早上送到街口的驿站,看到短信我就去取了。你沒醒我閑得無聊研究了會,發現用起來也不複雜。”
真是越來越會生活了,還會“砍一刀”和“看收件碼”了。
杜甯揚贊歎道:“你是我在現實生活裡見過的第一個‘砍成功’的人,真的,比大熊貓還稀有。”
“謝謝誇獎。”
兩人面對面坐在桌前,開始享用第一頓正兒八經的“早餐”,裝在泡沫打包盒裡的熱壓三明治,和兩杯服務員小妹偷偷送給聞序的塑料杯綠豆湯。
“挺好吃,這是你第一次下廚麼?”杜甯揚很給面子,連烤糊的一半兒都咽下去。
“是啊。”
“那你還挺有天分。”
隻是順口被誇了兩句,聞序就像得了失憶症一般,全然忘記昨晚自己痛下決心,要和她大吵一架,躲在黑暗裡偷偷吸完的那包煙,終究是錯付了。
他說:“那我們以後也學着做飯吃,天天去外面吃也膩得慌。”
“笨蛋,”她笑眯眯地像看小傻子一樣地看着他,“做飯需要燃氣,這房子沒通燃氣。”
“哈?——”聞序失望地歎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