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出門扔垃圾的功夫,杜甯揚繞路去小藥店,買回來碘酒和棉簽,少有耐心地給聞序一點一點地塗,接着撕開創口貼,細細地貼平整。
買單的時候圖便宜,創可貼買的是帶花花圖案的,印着貓和老鼠。
她自己貼創口貼的時候,要麼黏成一團,要麼皺皺巴巴。可這創口貼到聞序的大拇指上竟然如此服帖,她連連稱贊:“哇,真是厲害,堪稱完美!”
“幼不幼稚,”聞序笑嘻嘻地捏了把杜甯揚的臉。
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麼?是可以這樣捏臉開玩笑,鼻尖貼着鼻尖,手指碰着手指給對方貼創口貼的麼?
好像……是吧,這樣的氛圍還是頭一遭。杜甯揚愣愣地看了看聞序,别扭地别過腦袋,假裝在看地闆磚,嘴裡不知咋的冒出一句,“嫌幼稚你撕下來就好了。”
“才不,”聞序把杜甯揚偏過的腦袋掰正,直直地看着她,“我喜歡這個,我喜歡看貓和老鼠。”
原來是說創口貼的圖案幼稚啊……杜甯揚的心裡在嚎叫,原來又自作多情了。
聞序捕捉到了,她的眼神裡有些小而細微的怨念,好像在表達不滿——你沒有謝謝我,你沒有誇我可愛。
“不止喜歡這個,”他給出肯定的回答:“喜歡你幫我貼……也喜歡做東西給你吃。”
杜甯揚一時無話,隻是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咚咚,咚咚地占據整個背景音。
這讓她怎麼說,說些什麼呀?
她用力左右晃了晃腦袋,試圖把聞序的手甩開。
聞序的雙手溫柔地把着她的臉,但不代表沒力氣。不管是否破壞此刻暧昧的氣氛,他忽然非常想弄清楚她喝醉的昨夜。
他試探地問,語氣變弱,全然沒有昨晚預計的質問和氣勢洶洶,“你昨晚幹嘛去了?”
“去徐照霖家吃飯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去徐照霖家?還有誰?”
怎麼跟他想得不一樣?怎麼去“好友兼情敵”家吃飯了?難不成魏也也在,他們愉快地三人成行?
杜甯揚對聞序的問題不知所雲,“還能有誰,不就是祝姚。”
聞序還想問:“你們吃什麼了?聊什麼了?為什麼三個人在家吃飯要喝那麼多酒?是聊傷心事了麼?”
他更想問:“你們沒聊魏也吧?”
他最想問:“你把魏也的名兒紋手上是怎麼個事兒呢?”
有客人推門進來了,話都到喉嚨管了,呼之欲出了,他又不好意思地咽下去了。
勇氣這個東西真是玄,一瞬間湧上腦門兒,一刹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還吃天時地利人和,多一個人在場他就氣焰全消。
聞序悻悻地準備上樓,杜甯揚和客人說了聲“稍等”,叫住了聞序。
她問:“你晚上要出去麼?大概……九點多。”
“還沒想好,今天反正沒課,可能去看看電影吧。”
他哪有什麼地方可以去,褲兜裡幹淨得連個鋼镚兒都沒有,壓根不配出去玩兒,步行街來來回回的石闆路都被他走爛了。
“那你想和我們一起玩兒麼?徐照霖和祝姚。”
杜甯揚尋思着,這家夥莫名其妙問那麼多,肯定是孤單寂寞沒朋友,想找他們一起打發時間。
聞序則暗暗竊喜,咦,怎麼沒有魏也,他們沒帶魏也玩兒。
他本來還想再問“玩什麼?”但這冷清的小門面裡,好不容易來了人,怕客人等得不耐煩,就直接說了個“好”。
管他玩什麼呢,有得玩就行。
隻是聞序沒想到,三個大學渣,畢業十年後的夜間活動是爬到屋頂上看月全食。有種詭異又樸素的懷舊浪漫。
夜晚氣溫驟降,杜甯揚愛美穿了件新風衣外套,凍得瑟瑟發抖。
趁徐照霖和祝姚拿手機猛拍,聞序坐在最邊上,用大衣把她包裹進懷裡,她的小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靜又安詳。
當地球的陰影覆蓋月球,深紅色的月亮讓天空暗下來,他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埋怨,“在溪村看星星的那天,全班除了徐照霖,就你沒來。”
聞序一直為這事感到遺憾。隻是,感到遺憾的不止他一個人。
他本就比寫生大部隊遲到一天,之後又在中途離場,随後再也沒有出現在畫室。而在那個熱烈炎熱的夏天之後,她正式走上高中生涯的正軌,日複一日,過起忙碌而規律的模糊生活。
路過短暫交彙的節點,往後的道路就愈發遙遠地錯過。好在,他們是兩條曲線,現在又稀裡糊塗地繞在一起了。
“對不起,”他說:“本來想着流星雨,可以許願,還可以幫你多許幾個願,提前把願望都想好了。”
她仰起頭,專注地看着他,“不要緊,那天晚上壓根沒有流星雨,都是他們瞎傳的。你說說,你想幫我許什麼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