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顫了一下,似是嘲笑,片刻後它卷到江宿雪手中的玻璃罐上,原先惬意的蝴蝶似對寒氣有所察覺,撲扇着翅膀想要逃離,卻是不斷碰壁,最後可憐兮兮地趴在瓶底。
“忘記你的蝴蝶怎麼死了嗎?”
江宿雪沉默,半晌後不動聲色:“謹聽大人令。”
一聲陰笑,刺得耳膜生疼。寒氣終于離開,體内的火蛇也在一瞬間被壓制下去,江宿雪默默捏緊玻璃罐,擡腳繼續往前。
探查許久,都沒有那執念妖的氣息,江宿雪不禁皺眉,正要轉身回去,忽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聲線清冷溫婉,聽得出是他師姐宋知鸢。
隻是如今她氣息不穩,語氣急促:“池師兄,你小心些。”
江宿雪表情一頓,擡腳正欲過去。鼻尖忽然湧進一股血腥味,他忽而想到什麼,往身上拍了張斂息符,接着循聲,緩緩走到那負傷二人不遠處的樹後。
映入江宿雪眼中的是狼狽不堪的兩人。
宋知鸢肩上有傷,池常清肩、腿、腰腹皆有劍傷,正不斷往外冒血。他随意撕掉尚未染血的衣角,又撕成幾塊布條,交由宋知鸢為他包紮。
之後,又由他為宋知鸢包紮。
動作間,二人袖中和腰間挂着的東西微微露出。
江宿雪眸光一動。
彩石、幻音鈴、拘靈軸。
三樣信物,如今在兩個負傷的人手裡。
沒想到他的師姐師兄竟然逃了出來。昨夜裡他未中迷藥,聽到動靜出來時便隻看到月色下飛速離去的瘦小身影和匆匆趕來抓人的臨水門弟子。
他不欲去管這些人,要去找連月。
江宿雪心中一動。他出來就是為了找連月身上的信物,不過尋了半天毫無所獲,半路反倒碰到這兩人。
三樣信物,交給一直控制着他的妖尊,比起連月那一樣信物更好交差。
如今這二人傷勢嚴重,江宿雪考慮些會,覺得自己隻搶信物應是不難,想着,袖中的符紙便落到手心。
正要動作,忽而聽到宋知鸢略帶擔憂的聲音。
“竟沒想到那符會将我們送到城外,如今臨水門恐怕在城中追捕,我們怕是不好返回。”
“還有小師弟,”她似是想到什麼,深吸一口氣,“宿雪還不知我們已經出逃,他若是為了救人回了臨水門,那就糟了!”
“也不知師弟師妹又在何處,願宿雪能與她們會和,也算有個照應。”
江宿雪動作一頓。
他暗暗冷笑,他怎麼可能回去救人。
原想着她們死了,他更好取走信物,這才對她們被抓坐視不管。
江宿雪僵立在樹後,宋知鸢仍舊在絮絮叨叨,池常清柔聲安撫着,聲音交織,比剛才的蟬鳴更加聒噪。
眸光一冷,江宿雪不再猶豫,擡手送出符紙。
.
池常清安撫着宋知鸢,忽覺背後升起一陣冷風,他驚覺回頭,登時碰到一張符紙。
紅色筆墨,頓筆鋒利。一筆一劃似曾相識,就連氣息也有些熟悉。可惜此時無暇回憶,帶着殺意的符紙已經撲面襲來,他迅速反應過來撿起身側的頌風劍擋下。
铮——
一聲劍鳴,宋知鸢立刻察覺到不對,她提起吟雪,警惕地環顧四周,冷聲喝道:“既然不是妖物,趁人之危偷襲算什麼東西?滾出來!”
她話音方落,周圍便迅速起霧,方才頭頂的晴空被霧遮成一片陰暗。
宋知鸢面色一變:“看來是打定主意不露面了!那就别怪我們手下無情!”
隐入霧中的江宿雪聞言冷笑,方一出聲,便有一道青綠劍光直掃咽喉。
他瞳孔一顫,立時往後退去,心裡暗罵池常清警覺,怕是要速戰速決。
如此想來,江宿雪又将符紙扔到另一處,符紙破裂,池常清身影頓時移到聲音來源處,宋知鸢則與他背靠背,面對着藏在霧裡的江宿雪。
江宿雪目光觸及宋知鸢肩上的紅色,頓了一息,終于還是出手,伸向她腰間的幻音鈴,同時一張符紙甩到她臉前,逼得她側身。
江宿雪手指幾乎碰到幻音鈴,鈴聲輕響,倏被一聲刺耳的劍鳴壓下,布帛在風刃之下“呲啦”一聲裂開,江宿雪不可置信地捂住胳膊,怒視池常清。
該死!
宋知鸢抿唇颔首,算是謝過池常清,而後循着聲音與血味,追至江宿雪之處,立時提劍毫不猶豫地刺向霧裡。
江宿雪擰眉躲過,目光死死鎖在池常清身上,滿身傷口竟能傷他。江宿雪捏緊手心的符紙,迅速換了身位到池常清跟前。
池常清警覺擡眸,眼前隻有一片遊動的霧氣。
倏然,霧間不間斷飛出無數張符紙,皆撲向他,宋知鸢匆忙過來幫他擋下,
一劍一符驟然撞上,擦出瘆人的火星。
對峙片刻,最終符紙難敵劍意,猛人撕裂。池常清警惕着,不敢收劍,卻依舊未能反應過來,符紙碎屑在一瞬間劃過他的眼睛,血霧頓時糊了滿眼,他捂着眼睛,驚覺什麼也看不清了。
見狀,宋知鸢驚呼,匆忙趕到池常清身邊,看着他不斷流血的眼睛,擔憂道:“池師兄!”
池常清抹掉血:“不必管我,追人。”
宋知鸢回頭一看,霧氣竟不知在何時散去,方才偷襲她們的人已經消失不見。池常清原先傷勢便重,如今又傷了眼睛,她萬不可抛下他追人去。
宋知鸢環顧四周,暗罵一聲。此處不夠安全,她隻能扶着池常清再去找個地方。
未走幾步,腳下突然踩到一樣硬物,宋知鸢低頭瞥了一眼,忽而眸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