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曉出院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家裡,心裡居然生出一種失落的感覺。
——床邊沒有人,偌大的卧室,隻有他自己。
床頭櫃的止痛藥,備用的輪椅,紛飛的畫稿,安靜的日子——也許已經構建了完整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在想誰,或許很難,但他知道自己該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打開手機,手指觸到冰冷的機身,不自主輕顫了一下,打出來的字卻沒再猶豫——“來見我媽,說我們确定關系了,就結束。”
他閉上眼睛,按下發送鍵。
他決定什麼都不做,無為是最容易忘記一切的辦法。
她很快出現在他家門口,唇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一絲破綻都沒有。
見到他的時候,心跳卻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沒有特意打扮過,似乎是真的很随意,深棕色頭發有些自來卷,雙手撐在拐杖上,并沒有站得很直,整個人散發着慵懶的氣息。
這樣的的他也這麼迷人嗎?她兀自想。
方知曉請她進門,她的手便自然而然挽住他的臂,在外人看來并無不妥——可是馮清淺偷偷覺得,自己未免做得太好了一些。
其實分明就是,借着演戲,在靠近他吧?
她想自己為什麼不怕他?難道是确定,他沒有下一秒的撲上來的能力嗎?
可是,她從來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他。
——或許,這是喜歡嗎?
她馮清淺居然會喜歡上某個男人?她簡直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可是他說這場戲結束了。
——她略帶遺憾地想。
“别發呆了,我媽說不知道你想吃什麼,就買了很多菜,你去挑一下吧。”他垂眼看她,眸中并無多少情緒,又或者這是刻意隐藏的結果。
“阿姨太熱情了。”馮清淺有些不好意思。
吳蘭聽到動靜從房間裡出來,見馮清淺來了,馬上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掏出一個跟小冊子差不多厚的紅包:“聽說你們戀愛啦,這是阿姨一點心意。”
馮清淺愣住,似乎沒想到做戲還要做到這個情節,一時間不知道拿好還是不拿好。
猶豫的瞬間,方知曉已經眼疾手快地替她拿了過來,并且以拿着東西不好走路為由,把紅包塞進了她的口袋,整個過程依舊面無表情,好像整件事都在他的意料之内一樣。
“方知曉。”她跟着他到房間裡,悄悄關上門,“這就不必了吧。”
他坐在床沿,沒看她:“就當是給你的報酬咯?”
——或許這樣,羁絆就會消弭吧。
馮清淺輕笑了一聲,把紅包塞到他手心:“這麼多,恐怕脫不了身啊。”
他沒接,卻擡眸把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深呼一口氣,像是在憋着什麼一樣:“你擔心什麼,我早說過,我不會追你。”
說完,竟自顧自輕笑起來。
可是她卻覺得他笑得有些苦澀,像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僞裝,像一張和他本人割裂開的面具。
“我倒不擔心這個。”她笑着坐在他邊上,“我擔心你哪天跟阿姨說分手了,阿姨就不喜歡我了。”
他心頭一顫,想挪開一點,她卻似乎挨得更近。
他語氣有些顫抖,像是剛剛被電了一下一樣:“不會,我到時候會說是我的錯。”他側過臉看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況且,你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萬一我又喜歡上你了呢?”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輕飄飄說出來,沒發現自己的臉也在發燙。
他一驚:“你在瞎說什麼?”
“沒聽清?”
“不是。”他握緊冰冷的拐杖,“你别這樣,我們兩個人呆在一起的時候,不用再演了。”
她自讨沒趣——想來方知曉大概真的不願意任何人闖進他生活吧。
也罷。
她自己都不知道,勇敢踏出了這一步,日後會不會有自己不能面對的東西。
曆曆在目的,并不讓人享受的觸碰。
他畢竟是男人啊,真到了那時候,她也拗不過他的。
也好。
他要逃避,索性随他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