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兩天都沒有給他發消息,他以為她不會來了。
他想起自己對她的态度,的确不冷不熱,她失望了也正常——誰又能堅持下去呢?
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她,怎麼留住她,他本來就很難留住任何人在身邊。
——又覺得靠假裝才留下的人都不是真的。
也許隻是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明說,沒人知道哪一刻會是最後一次見面。
他輕輕歎了口氣,在沙發上眯了過去。
——直到寂靜的空氣裡,突然傳來響亮的門鈴聲。
他迷迷糊糊地,腿上有些軟,試了好幾次才站起身,以至于剛打開門的時候,馮清淺的神情如此焦急。
“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你放我鴿子呢。”她去扶他的手臂,卻想起這樣他沒法走路,又怯怯地松開。
他掀起眼皮,藏得很深的意外和欣喜像一個秘密,明明當事人是她,偏偏不肯給她看見:“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你說周末來找你,我答應了呀。”
他笑了:“要是我突然有事呢?”
“誰知道你真的假的,我先來看看呗。”她掏出兩張電影票,“你知道嗎,他們說《怦然心動》限定重映了,你好像很喜歡,所以我們去看吧。”
那當然是他最喜歡的電影,她看過他的漫畫,所以似乎知道一些。
他有些動容,拒絕的話遲疑了片刻:“……我看過啊。”
“喜歡的話不應該看很多遍嗎?”她有些失落,“我還沒看過呢。”
他想了想:“那走吧。”
他坐定,把拐杖放進車後座,她便又理所當然地坐上了他的副駕。
心血來潮,她突然幼稚地問他:“我是不是第一個坐你副駕的女生。”
他面無表情:“我媽是。”
她氣道:“這不算吧。”她纏着他問,“就是同輩的,除了親戚之類的。”
“沒有,你問這個幹嘛?”
“就想知道啊。”她聳肩。
他笑了,笑意卻不達眼底:“是嗎,我看起來載過很多女生坐副駕嗎?”
“不是。”馮清淺突然很認真,“隻是如果有的話,我大概會有點不高興。”
他微微颔首,沒再接話。
他心裡突然彌漫出一股苦澀的甜,像小時候吃過的藥丸,隻是不知道,它到底治了些什麼毛病。
她對他的在乎,是否真存在這樣的效果。
兩個人站在一起身高差很明顯,又都生着能惹人注意的臉,引得别人頻頻回頭。
——當然,可能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方知曉的身體,但那些目光,顯得尤為隐晦。
影院前别的情侶都牽着手,他不能,肯定也不怎麼願意,她隻能默默把手插在自己口袋裡,如果不在身體上有意無意地往他身邊湊湊,似乎就真的會越走越像普通朋友。
她不爽,氣鼓鼓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停下腳步,語氣中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電影要開始了。”
“哦。”
“我沒法走路了。”他聲音很輕,想掙開她,把手臂往裡縮了縮。
她耍賴,但手上握得松了些,盡量不影響他的行動:“我會跟着你的節奏的,你走吧。”
“不嫌麻煩嗎?”他不解,卻沒有急着甩開她,隻是放慢腳步,試圖真的讓她能攬住他。
見他難得地沒那麼抗拒,她反而有些臉紅:“别管啦。”
電影院裡很黑,因為是老片子,看的人并不多,他們就去最後排寬敞的地方坐着了。
他乖乖把拐杖靠在寬大的扶手上,柔順的頭發貼在額前,坐姿還是略顯拘謹,不知是不是緊張的緣故。
大屏幕上在放最開始的廣告,他沒有給她多餘的目光,于是,她便也盯着正前方,卻把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放在餘光上。
可是慢慢的,她就被這部電影吸引進去了,尤其是看到朱莉勇敢追愛,布萊斯先是抗拒,卻慢慢淪陷的樣子,她總覺得在演她。
那方知曉呢……?他會怎麼想?
他會代入他們,會發現,她的愛其實很熱烈嗎?
她有些羞赧,因為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麼強大和堅定,可是面對他,就突然好想不顧一切,想到連為什麼都忘了……
哼,或許是因為他太膽小了。
“有的人暗淡無光,有的人色澤豔麗,有的光彩照人,如果你有幸遇到一個陽光般燦爛的人,至此之後,你的世界就隻有ta了。”
祖父和布萊斯說完,馮清淺就想——她的世界裡,發着光的男人,真的從來隻有方知曉一個。
他和别人都不一樣。
她看見他的側臉在漆黑的放映廳裡被熒幕照得晦暗不明,似乎看得很認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眼睛太漂亮太深邃,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似乎言行不一,才說過喜歡她,轉頭就對她冷冰冰。
按照正常人的腦回路,酒後吐了真言,就該修成正果了。
他卻說,談了戀愛就要面對可能永遠失去的結局。
可是她想問問他,這朋友當的就是滋味了?
是不是和很多人都這樣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