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喉嚨幾乎隻有一根頭發絲的距離,刀面散發着濃烈的沾過人血的腥膻氣息。
柳齊歡的額頭滲出冷汗,怒瞪着持刀的看守。
對方毫不留情地踢向她的膝蓋窩,她吃痛跪倒,雙手被侍衛反鉸,齊鴻也被按住。
“放開我!”
“老實點!”
傅常懿見總算制服住兩人,邁步走到跟前。
他狹長的丹鳳眼微微彎起來,神情似笑非笑:“還想跑?在我的地盤,你覺得你倆能逃到哪兒去?”
柳齊歡咬牙忍着關節扭轉的疼痛,對着他和看守罵道:“仗勢欺人!”
“還敢嘴硬!你小子不是愛幫賤民申冤麼,不是之前敢寫訴狀告我們麼?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讓你再也說不了話!”
看守叫嚣着,高舉起亮晃晃的刀作勢就要劈下來。
傅常懿見對方欲下死手,厲聲喝止:“本公子還沒發話,輪得到你插手?”
他本是想耍這倆賤民玩玩,锉一锉硬骨頭的銳氣,又不是真準備見血。
看守聞言頓住,眼珠子亂轉,卻沒放下刀:“那,那公子您是何意思?”
“家夥先收了。”
傅常懿讓對方收起兵器,正思考該用什麼法子折騰這倆人時,卻瞥見柳齊歡因為奮力掙紮而露出來的胳膊。
營養不良的消瘦,一層微薄的肌肉緊貼着骨頭。
兩條手臂的皮膚很白,所以上面的鞭痕和舊傷就有些猙獰。
鞭痕是常見的傷,侍衛們平日裡時有抽打賤民的行為,可那舊傷卻不尋常。
他一眼認出是烙鐵燙出的疤,疊了結痂的鞭痕,顯得觸目驚心。
烙刑是三司對付诏獄罪犯的刑罰,北司圜怎敢私自動用?
莫不是這臭小子曾被關押過诏獄?可诏獄十死無生,就算出來也是半殘,根本活不了……那又怎麼會成為賤民?
傅常懿心中正疑,不防旁邊的看守見其沉默,以為是拿不定主意,綠豆大的眼珠子一轉,再度計上心頭。
他抽出了随身用來鞭笞賤民用的馬鞭。
一記響亮的破空鞭聲,入耳像鞭炮炸開。
柳齊歡的臉上頓時多了道皮肉崩裂的血痕,差點打到眼睛。
“叫你沖撞貴人!看我不打死你!”
看守一看就是打習慣了賤民,下手又快又狠。
等傅常懿反應過來阻止時,柳齊歡的面部與手臂已經多了兩道新傷。
他擡手用力抓住作惡的胳膊,眉頭擰緊:“你這打法,不怕打死人麼?”
看守有自己的私心。方才下刀不成,又想着趁此機會把柳齊歡打死,就不用擔心對方再敢替賤民訴狀申冤,而且還能順便拍傅常懿的馬屁,簡直一舉兩得。
“常公子,幾鞭子哪裡會死人啊?這些賤民都是下賤骨頭,不打不聽話!就算是打死,那也便打死了!他沒有親屬,打死了也沒人管。今日您就放心地交給我,小人替您好好出出氣!不費髒了您的手!”
說着,便要再揮鞭子。
傅常懿看向跪地的柳齊歡,對方也冷眼直視他。
目光相撞,瞳色如墨。
她一聲不吭,眼神中滿是倔強不屈。
——那種沒來由的熟悉感再次湧現心頭。
“我說了,停手!”
看守被他吼的一愣,見其臉上愠色,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悻悻然收了鞭子,暗道:這公子哥的馬屁真難拍,總反複無常,難答複得很。
剛剛不是還一副氣勢洶洶要懲治此人的樣子嗎,這會子又改主意了?
當然,他隻是心裡納悶并沒有多嘴問出來,拍馬屁要是拍到馬蹄子上,那不是鬧玩的。
這位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可是他的搖錢樹财神爺爺,讓幹啥就幹啥呗!
他朝侍衛們使了個眼色,接着小心問道:“常公子可是有何新的示下?”
傅常懿瞥他,決定還是先問清楚:“北司圜何時可以私用烙刑了?”
見對方問起這個,看守瞅着地上的人,拉着他走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常公子,不知您問這個幹什麼?”
“哼,據本公子所知,這烙刑可是施加在下了诏獄的死刑犯身上,何故這家夥身上會有?不是你們私用,難不成他是從诏獄裡出來的?”
他現有疑窦,有了幾分想要調查的想法。
看守搖頭否認:“常公子,我們可不敢私用酷刑啊,這刑傷是他被丢進北司圜之前便有的。”
他示意對方細說,看守便神秘兮兮地附耳一句。
待聽清說的什麼後,傅常懿看向柳齊歡的眼神,變得十分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