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否認,無論平君怎樣努力,都到不了霍成君自出生起就已經身處的位置,她所求的,也就是無愧于己。
霍成君想,就借她霍家的勢幫幫平君又有何不可?
她便拿出一枚紅色玉玦,道:“這玉玦之上有我霍家的族徽,你拿去給長安獄長,他隻要不是個腦子壞了的,就認得出此物,那時,他自會聽命于你。”
平君接過玉玦,對霍成君連番道謝,她知道這塊玉玦恐怕是全長安百姓都渴望得到的東西。
她把玉玦緊緊攥在手中,告别霍成君之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長安獄。
李見安她們已經不在此處,平君定了定神,對着守門獄卒拿出玉玦,這玉玦成了她的底氣,她不卑不亢,獄長卻卑躬屈漆地來見了她。
……
病已與張賀等人到了京兆府,範直帶着他們見了京兆丞田安。
田安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病已見到他時,他發冠還有些不整,臉上也挂着不好招惹的戾氣——他已經煩惱極了。
張賀與他見禮,說起歐侯雲青之事,直言他不是兇犯。
田安懶得聽,他先是剜了範直一眼,而後毫不客氣地道:“張大人,京兆府不是掖庭,我還忙,你們請回。”
“大人,事關京兆尹的性命,病已隻想要個明白,你們可曾好好審過歐侯雲青,又仔細查驗過樊大人的死因?”病已問。
田安不耐煩地看向病已,他大約知道,這就是那位皇曾孫殿下。
“當然,莫非殿下比我更懂京兆府的流程?”他語氣之中不免輕蔑。
“那審訊記錄何在?樊大人的死亡時辰為幾何,殺人兇器又為何物?”病已反問,他的語氣并不激動,但擲地有聲。
田安本見他隻是個少年,在長安無爵無官,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但此刻看他頂天立地的模樣,心裡忽就沒了底,想着他好歹是皇家宗室子弟,實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安撫重要。
他便道:“樊大人死于昨夜戌初時刻,被人用環首刀穿胸而亡。至于歐侯雲青,他與樊大人共處一室,今晨小厮入室之時,他滿身鮮血驚慌失措,兇犯不是他又是誰?”
病已接話道:“那便有幾個疑點。其一,昨夜樊大人便已身死,為何今晨歐侯雲青仍未離去?其二,環首刀何在,此刀為軍屬兵器,歐侯雲青又從何得來。其三,歐侯雲青與樊大人素來交好,他又為何要殺害樊大人?”
其實這三個疑點田安并非不知,隻是這事情真查起來需得費上些時間,歐侯雲青既然清晨渾身沾血的出現在兇案現場,一定拖不了幹系,抓捕下獄至少對上有個交待。
“正因有此疑點,我才命人細細查勘,事發至今我也是焦頭爛額,莫非皇曾孫殿下你有什麼好辦法可以破局?”田安索性将難題抛給劉病已。
病已自是不管他語氣中的不屑,沉着道來:“從兇器來看,兇犯或許曾從軍。”
田安來了興趣,想看他到底有些什麼想法,索性讓掖庭這三五個來人就坐。
許廣漢忙摻着歐侯相落坐,張賀則一雙眼睛注視着病已,眼神之中悲喜交疊。
“歐侯雲青的口供怎麼說?”病已問。
“昨夜戌時将至,他本意與樊大人辭行,卻遇到一個手持長刀的刺客,他被刺客打暈在地,醒來時,已是今日卯時。”田安道:“他這說辭并無意義,有可能純屬杜撰。”
“他的說辭不可信,那京兆府内其他人呢?”病已問:“夜禁時分,府内是否有人巡查?”
“我早已問過府内官差,他們均未發現有何不妥。”
“那奴仆呢?奴仆們也沒有發現?”病已追問。
“那些老仆有何可問,不過是一問三不知。”田安又是不屑。
但病已将京兆府中的奴仆一一問過,卻真的找出了這樣一個目擊者,夜禁伊始,他看見一個身手矯健的男人曾飛檐離開府邸。
田安便發怒,責怪他沒有及時上報消息,但他心知他所怒不止這一事,而是有了此仆人的口供,歐侯雲青算是洗脫了大半的嫌疑。
病已卻沒有因此放下心,從殺害樊福可能的動機的推斷,他聯想到了不久前的集會。
他于是有意去鄂邑公主府走一走,卻不想在京兆府大門處遇見了一身绛紫色朝服的霍光。
霍光身後跟着一小隊吏卒,而他站在衆人之前,身姿如一株蒼勁老松。
他朝病已微微颔首,示意病已過去。
但病已到了跟前,他又恭敬地與病已見了一禮,問:“殿下是想去公主府?”
“大将軍怎知?”
“樊福二十年前與老夫相識,彼時,他比殿下沒年長多少。老夫還記得他在我府中為照看兄長留下的汗血馬費盡心血,到那馬離世之時,他亦淚流滿面。樊福是個重情義的人,他任京兆尹多時,也算是兢兢業業,無甚過錯,今朝居然命喪他人之手,天理昭昭,兇犯需得被正法方可伸張正義。”
霍光這番話說得動容,但病已卻并沒明白他的意思,他專程來此一趟,不可能隻是為了說一個道理和決心。
霍光頓了頓,道:“中郎将侍中昨夜夜巡長安,發現有人闖入公主府中,今晨特來報老夫。老夫讓手下查了查,知道那人正是謂城令所追捕之人,那兇徒兇惡之極,老夫恐怕與昨夜從京兆府中出逃的兇犯有所關聯,特帶謂城令過來查探,正巧遇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