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着平君去了暴室,他們曾在這裡捉過迷藏,在高高挂起的各種顔色的布料之間來回追逐,在這裡,别人找不着他們。
他們一前一後走着,平君跟在病已身後,隻是今時來這裡,心裡沒有半點惬意。
“雲青怎麼樣?”病已問。
有些話平君安慰歐侯夫人可以,但自欺欺人卻不行,歐侯雲青渾身是傷,站都站不起來,滿身的血污,哪裡還有半點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在長安獄,他見平君來了,便止不住地哭嚎,于是兩人對着哭,平君對他一番安慰,說病已和張賀會幫忙想辦法,又說京兆府已經有了線索才将他唬住。
平君的到來給了歐侯雲青莫大的安慰,而有了霍家的玉玦,長安獄的人也不再會欺負他,小卒甚至還連忙去買了幾個胡餅給他。
臨走前,歐侯雲青求着平君救他,說不想死在長安獄。
以他們從小一同長大的情分,他居然是求着平君幫忙的,平君隻能答應,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答應。
想到這,平君就又哭了:“他很不好,傷得很重,我剛才同歐侯夫人說話,也不敢将實情告訴她。病已,要怎麼才能救他?”
“平君……”病已細看着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臉,眼淚滑落她的臉頰,劃過她臉上那些還沒完全好了的粉紅色傷痕,更顯得人楚楚可憐。
他想,她方才在歐侯家一定忍得很辛苦,如此才能正常地安慰歐侯夫人,但其實這次的事也一定把她吓壞了,她又哪裡經曆過這些?
他再次安慰道:“我不是說了嗎,雲青會沒事的。”
“可對方是鄂邑公主,那個公主我見過,很不好惹,一個區區謂城令又怎麼奈何得了她?”
病已定定神,語氣卻多了幾分肯定,他的手掌輕輕擦過平君的臉,最終按在她的肩上,像一道寶符壓下她心裡躁動的不安:“他怎麼奈何公主我不知道,但平君,你且信我吧。”
周圍那些随風搖擺的長布飄蕩起來,紛亂之間,給病已漆黑的雙眸染上一些色彩,那些色彩炙熱得很,将少年火熱的情緒全部顯露。
病已确實從沒讓她失望。
平君将這些情緒看在心裡,收了收眼淚,靠近了病已一步,擡頭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好,我信你。你放心,我會好好的,否則誰去照顧歐侯夫人的心情?”
病已抽痛的心得了些舒緩,他将流連的目光從平君身上挪開,轉而看着紛繁的長布舒了一口氣:“以前彭祖總喜歡躲在西邊那處染缸旁,他還以為我不知道。”
“你還說他,你每次都不躲,我很快就能找到你。”平君也從剛才的傷痛中抽離,陷入這些無憂的回憶之中,眉頭舒展。
“是我躲不過你。”
病已輕笑低頭,正好對上平君略帶慰藉的眼神,這一次對視,兩人都久久不願移開目光。
當年在掖庭玩着躲躲藏藏遊戲的小孩,終于都要獨自面臨掖庭之外的艱難。
平君猛地想起來什麼,她今日出門匆忙沒系面紗,臉頰上不均勻的膚色都被病已看了去!
她大驚失色,忙用雙手捂着臉:“你别看了!”
“我早就看到,你現在才說已經太遲了。”病已由衷道:“挺好看的。”
平君卻将臉捂得更緊。
病已也不再說話,就和她站在這裡,直到彭祖找過來。
“終于找到你們了!”他沖過來:“你們每次都叫人好找!”
病已問:“你今日不是與右将軍去行公務了嗎?”
“事做到一半,張千秋就跑過來,原是鄂邑公主府熱鬧了!”張彭祖道:“我才知道雲青的事,怎麼,不同去公主府瞧瞧?”
平君忙問:“公主府怎麼了?”
“被一個不知名的縣令帶兵圍了。”張彭祖說着還有幾分興奮:“聽說殺害樊大人的兇犯就藏在公主府。”
平君詫異:“那個渭城令真有膽子圍公主府?”
“我特意來告訴你們消息的,阿翁那邊我剛才也去說了,雲青這會兒該安全了!”
張彭祖繼續撺掇着兩人同去公主府,平君就要跟着他走,卻被病已攔下了。
張千秋原應是奉旨監督公主府的,卻在胡建來了之後帶兵離開,留下他一個小小的渭城令獨自對抗當朝長公主,這隻能是故意為之,且難免不是一種保身之法。
“怎麼?”彭祖反問攔下他的病已。
“右将軍與中郎将侍中呢?”病已問。
“他們回家中去了。”
“右将軍有同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