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雲裳坊歸入錦繡莊後,平君雖不像以往那樣每日絞盡腦汁的想着刺繡之事,得閑也還是會繡上幾枚花樣送過去看看,何望重新擔任了這家分鋪的掌櫃,與她也有話聊,說要給她定制一套最合心意的獨一無二的嫁衣,還将皇曾孫拉過來下了定。
上官萦陽得知兩人的親事落成,也将一對白玉镯子送了給她。其實上官萦陽可不止想送這些,她的首飾多得數不過來,多送幾樣給平君她樂得高興,但平君推辭,隻拿了一對素得寡淡的镯子,她也别無他法。
張妙将學堂裡認識的少府小姐都帶來了何望這裡,自己則偶爾會在鋪子裡看着意氣風發的韓家少年随彭祖巡街,然後操心着自己小叔父的婚事,笑得合不攏嘴。
這日,平君如以往一樣來到雲裳坊,将自己繡的柳枝圖樣送給何望,卻遇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那人先叫她,他叫得親切:“平君?”
平君這才注意到鋪子裡這位錦衣華服的公子,他頭戴青玉冠,領口用金線走針成卷雲紋,腰間還佩着一塊白玉螭紋蝶形玉佩,身形略有富态,五官則是大福之相,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卻透露着如蒼鷹般敏銳的眼神。
平君确實覺得這人似曾相識,但一時想不起來,那人卻很有耐心,也沒打算主動介紹,而是靜靜地等待平君反應。
那樣子,傲慢中帶着點戲谑。
平君突然就領悟了:“昌邑王殿下?”
劉賀喜笑顔開:“還未去宮中找你,竟就在此偶遇了,我們還真是有緣。平君,好久不見。”
劉賀從平君進門起就注意到了她,但他有幾分不确定,所以才多看了幾眼。平君已經出挑成窈窕淑女,模樣溫婉,柳眉杏眼,眼尾微微往上翹起,天然帶着三分笑意,整個人就如一顆嬌豔的荊桃。
與他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樣,卻更有風華。
平君也開懷,她見劉賀身後還站着兩個孔武有力的随從,那架勢比當年的終南山護衛可更強了。
而劉賀,他長高了長壯了,派頭更足,更有王爺的模樣了。
“殿下這回來長安,可有什麼喜事?”平君笑意盈盈地問。
“陛下召我來,我便來了。”他熱情地看着平君,道:“去飲一杯罷!”
兩人于是走過繁華大街離開西市,來到東市的少康酒肆。
數年前,兩人曾在這裡共釀出第一壇三福酒,他們回到二樓的雅間,看東市這裡繁華更勝從前。
“現今絲綢之路繁盛,我朝與西域諸國的貿易正熱火朝天。”平君道。
“想不想與我同去西域一遊?”劉賀問。
“殿下要去西域?”
“我會奏請陛下準允。我在昌邑可也買到不少西域來的好東西,珍奇瑪瑙,獸皮美酒,有機會當然是要親自領略西域風光了,比之中原,那想必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平君想到劉賀送給她和病已的各種珍奇物件,無不令她啧啧稱奇,不由羨慕起這位王爺的肆意生活來。
“不過我既然要去西域,那就得幹成一件大事,你信不信我給朝廷談來一筆大生意?”
平君看他興緻高昂的樣子,也來了興趣,忙問:“什麼大生意?”
“大宛有好馬。”劉賀得意地說。
“汗血馬?你要談這個生意?”平君驚呼出聲,她知道先帝就十分重視汗血馬,為此甚至不惜出兵大宛,可幾經周折,也才得了不過千匹,面前這位昌邑王,竟然号稱要與大宛談成這個生意?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見平君驚訝的神色,劉賀心中甚是得意,他索性昂起高傲的頭,道:“做生意就要做好,要不還做什麼?”
平君隻得祝賀他成功。
劉賀飲了一口桌上酒,這是平君自釀的桑葚酒,入口回甘偏酸,卻不澀口,适合小酌。
劉賀實在是嘗過不少美酒,但他不得不承認,平君的酒總是最特别,不是說什麼當世無雙,最有品味,但卻蘊含着一種别人難及的細膩,這種細膩讓人最是難忘,最易回味。
不僅酒如此,人也是如此。
劉賀溫和地看向她:“平君,多年未見,這次本王既然來了長安,我們再一道去終南山玩一趟,叫上病已他們幾個。”
平君欣然應允。
兩人又喝了幾杯,平君透過窗戶,看見街上正朝此處而來的病已和杜佗,便揮手和他們打招呼。
不一會兒,這兩人就也到了雅間。
劉賀看杜佗那肌瘦的樣子,心道這人這幾年光顧着長個,硬是沒結實半點,如同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一般。再看病已,眉清目朗,一表人才,卻有些賤兮兮地沖着平君笑,當下惹得自己很不痛快。
這人,還如幾年前一樣讓他不爽。
“好侄兒,别來無恙。”劉賀毫不客氣地舉杯,眼神一挑,讓病已也喝。
病已相敬他,一口喝完後便坐在他身邊。平君則說好與杜佗去看酒,這讓劉賀更不爽了,不僅自己和平君的獨處時光沒有了,甚至這會兒平君索性還走了。
誰稀罕和劉病已坐着?
病已卻似乎渾然不覺,他還特意湊近了劉賀一些,問:“皇叔前來長安,可是陛下有什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