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過後,再醒來已經是天光了。
平君看着身後摟着自己的病已,他仍睡着,他的睡顔安穩,完全不似昨夜那樣狂放。
昨夜,他用自己的溫柔包裹着内心的野獸,躍躍欲試着,挑釁着她,他們耳鬓厮磨,将自己的氣息烙印在對方身上。
平君微微一笑,準備起身整理衣衫。
可她一動,卻被病已抓住。
“再躺會兒吧,我還想抱着你。”他閉着眼睛說。
平君的臉往頸裡一埋,嗔道:“新婦哪能第一日就貪睡的。”
“我父母早亡,表叔說你不必去敬他,你是劉氏的媳婦,他不必受你的禮。”病已還是不願放手,說話間又貼近平君一些,将她完全攬在懷中。
平君将他的手扒開:“表叔這話不過是客氣罷了,莫非我許家女不懂規矩,真聽了這話,我阿翁阿母的面都給我丢光了,你怎麼也不懂麼?”
病已這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将手放開了由得她去。他目光随着平君而動,他哪裡是不懂,隻是舍不得放開平君罷了。
他嘴角帶着無法抑制的笑意,從今以後,他就可以和平君共枕而眠了,這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便也起身幫着平君收拾,夫妻二人一齊出門向史高行過禮,一家人言笑晏晏圍坐在一起。
史良右這次是跟着父親史高進京的,當初他送病已來長安,對此地的繁華曆曆不忘,這次他便将自己的妻子鄭氏也帶了來漲見識。鄭氏和平君妯娌之間有些秘語要談,兩人索性離了席,借着準備朝食的時間說了說體己話。
這是平君與病已婚後的第一天。論操持家事,她實在已經是擅長,家裡也還有兩個婢子,人事又單純,其實勞不了她多少神。但這畢竟是她離開娘家在外獨自度過的第一天,不免會念起翁母。
鄭氏便安慰道:“你娘家那麼近,能常見的,何況我看殿下對你極好,以後你且有福享。”
平君舒了一口氣:“大家平安順遂就是我之所願了。”
接下來幾日,鄭氏将魯地常見的吃食做法教給平君,平君則将自己繡的荷包送給鄭氏,兩人十分聊得來。
但平君歸甯日之後,鄭氏也要随夫君一同回程,姐妹離散,隻好臨了相約平君去魯地相聚。病已也說要回去省親,可幾人一經琢磨,還得商量行期,又得從長計議。
……
他們這邊一派喜慶之際,劉賀在西域碰了一鼻子灰。
大宛國拒不讓馬,他渾身解數使盡,好話說了,好禮送了,連美女都獻了一雙,可國主就是軟硬不吃。
他便在大宛磋磨着,自己喜歡的珍奇寶貝也搜集了不少,其中有不少的特制金餅,他都命人送回長安,當是自己無法親自赴平君婚宴的補償。
大約過了三個月,傅介子的出使隊伍也到了大宛,說是要帶他回朝。
劉賀不樂意,道:“你敢殺樓蘭王,又有沒有本事讓大宛獻馬?本王奉陛下之命在此耕耘多時,哪由得你說走就走的?”
傅介子是個硬漢子,當然不怵劉賀這些虛無的怒氣,更何況,将他帶回去也是霍光的指示,他是聽命行事。
但傅介子沒有與劉賀對着幹,他使了一計。
這天夜裡,劉賀所居的驿館傳來絲竹之聲,彈奏的是來自大漢樂府的曲子。
劉賀聽了,不禁想起平君。算日子,她很快會與病已成親,或許不久後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而他卻還孑然一身,他想,回到封地後,他也要娶妻生子了,不能萬事落在劉病已後面。
還有皇帝,劉弗陵對他的期望他也明白,他原以為這事雖然難,卻也并非不無可能,與其像先帝那樣大動幹戈,不如以足夠的誠意讓國主動心。
依他所見,大宛國主并非沒有動心,可大宛朝堂也有臣子,這些号稱忠心的臣子勸谏着自己的國君三思後行,才導緻事情終無所成。若是這樣,何必不清除這些絆腳石,除之後快?
可要怎麼做呢?他還要詳細謀劃。
絲竹之聲換了曲子,更是婉轉悠揚,在茫茫大漠之中聽得這樣優美的樂曲,一掃黃沙烈日的疲憊幹涸,仿若家鄉的清溪就在窗外,甚至都能感受到翠鳥清脆的歌聲,讓人夢回故鄉。
劉賀聽着聽着,快要就此入睡,卻猛地驚醒。
這莫不是傅介子用了當年高祖對付項羽四面楚歌那一招?
他推開門,勒令院中的伶人停止彈奏,卻已經為時已晚。
次日,以傅介子為首,他的随從人員均同聲勸谏他班師回朝,他終于切身感受了一把大宛國主的心情,他可以拂一個人的意,罷一個人的官,卻奈何不了這芸芸衆人。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刻斬殺傅介子。
傅介子與他目光對視,絲毫不避讓,眼裡的意味反而頗為挑釁,就像是心裡已經明了他不得不退。
這位義陽侯就是針對他而來。
……
傅介子此次出使西域,劉弗陵多少能感知到霍光的意圖。
前次劉賀派人送了一整箱金餅賀病已和平君新婚,這事情雖然病已有意遮掩,也私下向皇帝彙報了此事,但長安城人多眼雜,劉賀的高調讓人猝不及防。
這事情自然也被霍光知曉。劉賀外出有重要公務在身,結果公務未決,卻給自己網羅錢财,心思也盡在私事之上,霍光加以遊說,朝臣起了異議,劉弗陵便隻能問:“大将軍意下如何?”
霍光說得若有其事:“昌邑王殿下不辭辛苦遠赴千裡為國求良駒迄今已有半年之久。此事甚難,朝堂上下莫不知曉,可既是陛下所令,昌邑王殿下當然義不容辭,為此多有擔待操勞。但臣與殿下同為漢室臣子,想為他讨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