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不會後悔做出的決定。”崔嵬魔劍傳來一聲響,蕩然開來,竟将雷陣削弱了幾分。
“你實力居然恢複得這般快。”問淵神情變得嚴肅,“有這樣的實力,為什麼不逃出去?”
“逃出去,從哪裡得到她的消息。”崔嵬低聲笑道。
問淵眼中劃過一絲詫異,也跟着笑起來:“你在利用我。”
“你這樣想,我别無它法。”
“無妨,至少許陵即将出宮這個消息有用,肯讓你說這麼多話,隻要我擒住人,一切都水落石出……”
“你會後悔的。”崔嵬打斷道。
“後悔?”問淵冷笑,“其他尚且有可能,但這件事絕無可能!”
“譬如,當年沒有護送武小姐親自離開,你很後悔,是不是?”
“閉嘴!”
崔嵬這一句話似乎刺破問淵脆弱的盔甲,他大手一揮,當即引動雷陣。
雷電噼裡啪啦作響,六道藍電從六個方向而來,随鐵鍊同時直襲崔嵬,可就在它們隻離崔嵬劍半寸,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泯滅,如潑來一瓢水,熄滅怒火。
崔嵬的實力已然能夠破解雷陣,卻沒有掙脫鐵鍊束縛。
看着問淵怒不可遏,終于将壓抑在心底多年的話道出:“這一切全是拜你所賜,殺人兇手!”
“你認為是我偷襲了護衛隊,殺死武晴也的妹妹?”
“難道不是?”
“你認為是?”
“不錯!”
幾聲暴喝,問淵面色發紅,糾纏自己多年的噩夢,如今道破,并沒有如釋重負的輕松,反而更愧疚,那份痛苦記憶,那些血腥畫面,翻江倒海而來。
就在這一刻,崔嵬覺悟,問淵像一個人類,比自己、紫纓、無歸,更像一個人。他完全融入這個人類的世界,武晴也、武小姐于他而言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導緻他們的死給問淵如此大的打擊。
劍冢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崔嵬看向問淵的時候,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恨,淬了寒火的雙眼為何那麼毒,恨不能置他于死地——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問淵誤認他殺死了武小姐。
靜了半晌,崔嵬道:“倘若你早些說,或許不會是如今這樣的情形。”
“晚了,太晚了,”問淵慘然一笑,“我殺不死你,隻能永遠困你,以告武掌門和武小姐在天之靈。”
崔嵬沉聲道:“但有一件事,你必須知曉,哪怕你選擇不信。當年我偶遇一支被匪徒襲擊的隊伍,趕去時為時已晚,已不見匪徒蹤影,隊伍無人幸免,隻有一個婦人還有氣息……想必她就是武小姐,她目光一直看向草堆,我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嬰兒,是她為了保護孩子幸免于難,事先藏在草堆。”
說到這裡,問淵又驚又怒:“你說什麼?”
“我查看過武小姐的傷勢,用靈力卻也救不活,隻好帶着孩子離開。”
問淵驚駭,已然說不出話,聽崔嵬繼續道:“那幾年神都戰亂不斷,為給那孩子尋一戶好人家收養,我用了些時日,找到的那戶人家是做礦石生意,夫妻二人一直無所出,他們歡天喜地接受這個孩子。為防出現變故,每過一段時間,我都會去看望那孩子,直到十年過去,那戶人家遷居,再也沒了音訊。我不知你為何認為我殺害武小姐,但現在告訴你,我沒有殺她。”
問淵恍然憶起武小姐的話。
孩子,崔嵬……
他眼瞳驟然縮小。
難道是他自己理解錯了?
武小姐臨終前提醒他是崔嵬帶走了孩子,而不是崔嵬殺死了隊伍裡的所有人!
崔嵬怅然道:“如果我知道那支隊伍是平原門,一定會把孩子送到平原門。”
“你無從知曉,”問淵心如死灰,自嘲道:“隊裡沒有一個東西能證明是平原門的隊伍。”
問淵為了不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平原門牽連武小姐的隊伍,抹去隊伍一切關于平原門的痕迹,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禍不單行,武晴也痛失至親,與崔嵬一戰後,舊疾添新傷,沒過多久也撒手人寰。
問淵跪倒在地,失魂落魄。
崔嵬道:“可幸那個孩子活着。”
問淵卻把頭埋得更低了,他有何顔面見那個孩子,何況,過去五百年,那個孩子早已不在人世。
看他頹廢的模樣,崔嵬不禁冷嘲熱諷:“虧你還是名劍之一,瞧瞧你如今的樣子,哪還有半點問淵的樣子?”
末了,他又婉轉道:“你難道不想見到那個孩子的後代?”
問淵怔住,微微擡起頭。
“其實你早已有所懷疑她的身份了,隻是證據确鑿前不敢信,不能信。留在那戶人家的孩子長大成人,一代傳承一代,人類渺小卻也強大,他們延續生命的方式讓他們有足以和劍靈匹敵的能力,直到五百年後,到了許陵這一代,許陵就是武小姐的後人。”
問淵顫抖起來,形同篩糠,“她、她果真是武小姐的後人?”
“如果她不是的話,又怎麼能夠破解我身上的精血封印?這點,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想保護武家最後這點血脈,絕不能再眼睜睜看着她被某一方勢力、某一個人困住。”
問淵似乎選擇接受真相,他站起,解開雷陣,卸掉崔嵬劍上的鐵鍊,面上浮現崔嵬從未見過的神情。
“我困你,是為報仇,到頭來卻是我誤會了你……口頭的歉言,你必不會接受,不如放你自由。”
崔嵬卻道:“将我放出,名劍閣那邊又當如何?”
問淵恢複原先的神态,“我做事還輪不到名劍閣指手畫腳。”